唰唰画好了树干,苏心瑜抬眸看他:“你看我是不是已经可以了?”
“尚可。”
“尚可就是不错。”苏心瑜信心起来,“该练花朵了。”
“不急。”
“好罢。”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琴棋的声音响起:“姑爷小姐,吃夜宵。”
因陆承珝的书房轻易不让人进,琴棋端着点心站在门口。
“夫君,可让琴棋进来片刻么?”
苏心瑜搁了笔,又揉手腕子。
“进。”
男子淡淡吐一字,坐到窗口,拿了本书翻看。
琴棋应声入内,将其中一碗点心搁到书案上,另一碗则放去陆承珝跟前。
“姑爷尝尝,这是绵州小馄饨。”
“我不吃点心。”
男子看都不看。
“不吃点心,不吃零嘴,人生多无趣。”
苏心瑜过去,一把端起碗放在了他的左手上。
“绵州小馄饨,皮薄馅多,里头有鲜肉还有虾仁,可好吃了。”
少女绵软的手就这般擦着他的手心拂过,软软的,柔柔的……
手上的这碗点心温热。
却仿若烫手。
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就在他犹豫时,只见少女抽走他右手的书,往他手中塞了只调羹。
“你若不吃,我一人就可以吃两碗。”
少女嗓音温软,含了娇蛮。
听得他莫名动了调羹舀了只小馄饨。
面皮很薄,已成半透明,能看清里头粉嫩的肉与虾仁,他不禁吃了一口,味道果然鲜美。
看他终于肯吃,苏心瑜展颜一笑,转眸看到琴棋,立时皱了眉噘了嘴。
“小姐怎么了?”
琴棋熟悉自家小姐的各种表情,此刻是哪里不舒服了。
“今日画了一日,我的手快废了。”她冲她伸出手,“特别是手腕子,琴棋,你快帮我揉一揉。”
娇滴滴的。
“画这么久,不累才怪。”
琴棋摞起自家小姐的衣袖,轻轻按揉她的手腕子。
“夫君吃得好香,勾得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琴棋,快,喂我。”
“画这么久,不饿才怪。”
琴棋搁下自家小姐的衣袖,转头舀了一只小馄饨进她的嘴里。
嘴里有了东西,苏心瑜又道:“手腕还是酸疼,琴棋,快,继续揉。”
“哪有揉一阵就好的?要揉好一片刻呢,要是嬷嬷在就好了,我们一个喂小姐吃东西,一个给小姐按揉。”
琴棋搁下碗,又揉上了苏心瑜的手腕。
眼前一幕,陆承珝没去瞧,光是听就觉得有个女子特别作,不仅作,还娇气。
遂垂着眼眸,顾自吃。
待吃完,他得去廊下透口气。
琴棋瞥见陆承珝虽吃得慢条斯理,碗里的小馄饨全吃了,唯剩下汤水。
只见他轻轻将碗搁在几案上,她灵光一现:“姑爷喂我家小姐,亦或帮我家小姐揉一揉?”
陆承珝慵懒撩起眼皮睨向苏心瑜:“要我揉?”
清冷的嗓音此刻竟破天荒的温润不少,苏心瑜却听出彻骨的冷意来,微扯唇角笑了:“不用,不用。”
男子又问:“还是要我喂?”
“也不用。”苏心瑜唇角抽搐,忙与琴棋道,“你帮我揉,我自个用左手吃。”
陆承珝面无表情地出了书房。
“你真敢说!”苏心瑜戳了琴棋脑门。
琴棋小声道:“婢子也没说错罢。”
“新婚夜,我帮他处理伤口,他险些把我腕骨捏碎。你让他揉,直接揉碎了。”
“啊,姑爷这么恐怖?”
她还以为姑爷只是名声不太好。
杀人如麻的名声,她数次耳闻。
苏心瑜压低声:“当然恐怖了,据说大理寺用刑的手段多了去,像是大理寺十二道菜,太可怕了。”
“十二道菜?”琴棋疑惑,“哪有用菜当刑罚的?”
“你真单纯,说是十二道菜,实则是十二道酷刑,至今无人能挨过这十二道酷刑的。”
“名字那么好听,竟然是酷刑!”
琴棋惊呼一声,按揉苏心瑜手腕的力道便上了去。
“疼疼疼,琴棋,你轻点儿。”
“小姐对不住,婢子力道重了。”
书房外不远的廊下,陆承珝按了按额角。
她怎么能娇气到这个程度?
还有,他有那么可怕么?
再则大理寺掌管刑狱的是大理寺丞,是厉北辰那货,又不是他。
这一日,苏心瑜练到深夜。
次日一早接着练。
陆炎策捧着一摞纸来了清风居书房。
他将昨日所写的空心字给兄长与苏心瑜看,苏心瑜则给他瞧昨日练习所画。
“梅花画得不是很好。”陆炎策直言不讳,“树干盆景很好看。”
苏心瑜道:“有梅花这几张是最初画的,树干盆景是昨儿深夜所画,今儿我还得跟你哥学画梅花。”
“那你练习画梅花。”陆炎策道,“哥,我能在这练字么?”
陆承珝同意。
苏心瑜与陆炎策一个作画,一个写字,从清早一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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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暗渐渐退散。
晨曦微露,寒风瑟瑟,天气却晴好。
今日是比试九九消寒图的日子。
国公府前院正厅,数十张书案摆开,笔墨纸砚摆上。
比试时辰一到,众人入场。
陆老夫人开口:“虽是消遣活动,咱们也认真对待,今日画作老太爷会来评判。大家各自入席位,动笔罢,时辰为一炷香。”
陆初蝶拉着陆砚书挤到了前头去,仿若占到第一排的位置,就能夺得魁首一般。
苏心瑜瞧了几张书案,见上头的笔墨都一样,便选了个角落的位置。
陆炎策跟在她身侧。
两人的位置皆偏僻。
陆初蝶轻笑一声:“我就说怕丢人就别来,躲角落算什么?”
“初蝶。”老夫人轻斥。
厅内安静下来,只余轻微的笔触声响。
只片刻,陆炎策便交了卷。
老夫人惊愕:“头一个,真是稀罕,随便写着玩?”
“才不是玩,孙儿可用心了。”陆炎策悄咪咪地将宣纸给了祖母。
老夫人一瞧,笑着颔了颔首。
大半炷香时辰过去,陆续有人交卷。
直到后来,场面上只剩下了一人,便是苏心瑜。
陆初蝶又笑:“一个最早交卷,一个最晚交卷,估摸着都不行。”
苏心瑜一笔一画,在香燃烧至最后一截之前,画完了最后一朵梅花。
陆砚书缓步过去,正要说尽力就成,却见纸上的消寒图甚是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