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赶至码头之时,恰巧看见一艘大船正准备扬帆起航。
“王爷,就是此船。”玄风指道。
待离得近了,众人这才发现,这商船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就连位于底下的货舱,看起来都比寻常的商船要大上许多。
众人站在岸边,一眼望去,才堪堪能勉强看见这大船最远处的船尾。
余白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好气派的船啊!”
“是啊,这么大一艘船,想必装的东西可不少吧?也不知道运的是什么货?”
“什么货物都有,不过运的最多,是盐。”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码头边响起,落进了众人的耳中。
众人纷纷转头,这才看见在不远处,有个中年汉子正坐在一箱货物之上打量着他们。
那汉子身着一身普通的麻布短衫,一手撑在箱子上,一手拿着一杆烟枪。
看起来有五十来岁,身材黑而精瘦,面部的颧骨隆起,一口牙齿也因为吸烟而变的发黄残破,但唯独那双眼睛犀利如鹰隼,看起来比寻常人都要精明许多。
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后,停留在了落在队伍最末尾的谢燕与褚陵处。
不得不说,大约是靠着走南闯北的阅历经验,他的眼力确实不错,一眼便能猜出谁才是一众人之中的真正主事人。
但那眼神却透着股审视的意味,就如同在打量货物一般,看的人极为不适。
玄风皱了皱眉,上前一步略略挡住那道视线后,对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船老大。”
“盐?是官盐还是……”
闻言,船老大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灰白色的雾从嘴边喷出,朝众人的方向飘去。
随后他咧嘴一笑,对着发问的余白露出了个看蠢货的神情,道:“自然是官盐,从盐运司拿的盐引,正经从盐厂里运的盐。”
听了船老大的答复后,谢燕转眼又看了看那艘船。
他的视线慢悠悠地落在船身处。
若这运的是盐的话,那也未免载得过多了些,以致这船的吃水颇深。
“既然你们人都到齐了,那便上船吧!”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船老大便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商船,然后极为随意地一挥手,叫来了一个伙计。
“小猴头,你把他们带上去。”
“是,老大!”
那被唤作小猴头的伙计立刻放下手中货物,朝着众人小跑了过来。
其人如其名,长得一副尖嘴猴腮,骨瘦如柴的模样。
跑过来时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各位爷,这边请。”
因着商船极大,连同那块连接在船沿与岸上的木板也显得又大又长。
不过好在这搭板与船身之间的衔接还算严实,加上两边有粗大的绳索固定,一行人踏上去时全然没有感到有一丝的晃荡。
众人一边上船,一边四下打量着,只有谢燕毫无好奇之心,在临上船前还扭头看了船老大一眼。
就见那船老大正站起身来,懒懒地啜了口烟后,朝脚下的货物踢去一脚,应是在吩咐一旁的伙计将其搬运上船。
褚陵走在他身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沉声道:“这船老大,似乎有些来头。”
看船老大似乎有所察觉,谢燕当即便收回了目光,只轻轻地“嗯”了一声,认同了褚陵的看法。
此时细雨已经初歇,天空之上仍残留着几片乌云,不时地有风吹过,迎面扑来阵阵咸湿的海风。
顺着搭板行走,一行人很快便走上甲板。
只见在这商船的甲板之上,除了数个忙碌的船工之外,竟然还站着几个闲散人士。
那些人的岁数不一,看起来也并不相识。
但无一例外,个个都穿着不凡,衣饰华贵,每个人身边都还寸步不离地跟着几个奴仆伺候,看上去身份就不一般。
像是注意到了他们探究的视线,小猴头立刻陪着笑脸,对着众人解释道:“这些都是将货物委托在我们船上运送的富商老爷们,因着货物贵重,便都来亲自监运了。”
说话间,其还不忘对着那几个富商老爷们点头哈腰地打了声招呼。
但那几个富商老爷们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问候一样,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不过小猴头却好似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对此并不在意。
转头便接着殷勤地接着将众人往船舱内引去。
月亮藏入云海,商船在海上静静的行驶着,白日里的喧嚣这时都沉寂了下来。
船上挂着的灯笼随着海浪的颠簸摇摇晃晃,映出一个行走在甲板上的鬼祟身影。
那身影细瘦,身量矮小,正是白日里给众人引路的小猴头。
小猴头其实本名姓周,至于名字是叫阿猫阿狗还是什么的,他早已毫无印象。
毕竟他从小就没了爹娘,打记事起便已是一名流落街头的乞儿。
也幸而其运气不错,在不久前被船老大看中,这才得以上船,有了一处容身之所。
但许是因为先前的经历,小猴头上了船之后,哪怕已经衣食无忧,却还是改不了自己小偷小摸的习惯。
这才安分了没几日,便已然按捺不住自己的贼心。
借着身形的优势,小猴头悄悄地猫着腰,绕过几个休息的船工,沿着甲板一路摸了过去。
直到路过了一个船舱,里面隐隐传出几阵窸窣的动静,像是有人正在低声耳语。
小猴头顿时便来了兴趣,轻手轻脚地停了下来,靠在窗户下竖起了耳朵。
从那里面传来的,隐约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只可惜他们的声音太小,除了一道道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之外,就什么也听不清了。
但越是这样,小猴头便越是心痒,忍不住又贴近了些。
直到一句清晰的仿佛从头上响起的——
“外面的客人,有事吗?”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立马就把小猴头给吓了个够呛,霎时便冷汗涔涔,连连后退。
他被吓得转头就跑,但饶是再害怕也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就这样慌里慌乱地一路摸到了船尾。
正停下来抚着胸口大喘气之时,却突然眼睛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这是个注定不太平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