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乖顺地闭起眼,涂了红色口脂的嘴唇在暖黄的灯光下愈显诱人。
本以为会同往日一般迎来一个粗暴的吻,却不料胸口骤然一疼。
匕首森寒,透体而过,温热的血暖不热分毫。
花娘错愕地瞪大眼,身体往下软倒,愈来愈黑的视线中,是诚王世子那张漫不经心的脸。
“处理了。”诚王世子抽出匕首,将匕首上的鲜血擦在花娘半透的裙子上,话音刚落便有人自打开的窗户翻进来,再扛着花娘的尸体翻出去。
他站起来,迈步走到屏风后,对坐在那的人勾起唇角,“这出戏二皇子看得可尽兴?”
嵬名良抚掌而笑,摇头道:“世子好硬的心肠,那般美人儿疼惜都来不及,杀了着实可惜。”
诚王世子心下冷笑,撩起袍摆坐下:“我自然比不得二皇子多情。你也知道有锦衣卫盯着我,有什么事不能在书信里说,非得来这万花楼密谈?”
“世子莫急。”嵬名良替他斟上一杯酒,“请世子过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诚王世子扫了眼酒杯,没碰,等着听他的下文。
嵬名良倒也不介意,自顾自先喝了一杯,刚要说正题,忽然关着的房门被敲响,两长两短,是自己人。
他不悦地皱眉:“何事?”
拓跋勇推门进来,面有急色,张嘴刚要说话,嵬名良却抬手打断他,站起来对诚王世子道:“世子请自便,我去去就来。”
诚王世子暗暗猜测出了什么事,面上却点点头,目送二人出去。
嵬名良和拓跋勇一前一后走到另一间包厢,床塌上正发出男女嬉闹的动静,即便二人进来也没停,反倒更大了些。
拓跋勇朝被重重纱帐遮掩的床榻扫了一眼,对嵬名良低声道:“楼里有锦衣卫的人,全是生面孔,人数很多。”
嵬名良皱眉,这么快便被发现了?
可他使的法子应该足以骗过谢辉才是。
他沉思几息,却理不出什么头绪,只觉得约莫是诚王世子那边出了问题。
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不能叫锦衣卫撞见他和诚王世子在一起吃酒。万一惹得顺光帝起疑,暴露西夏与诚王合作之事,将得不偿失。
他当机立断道:“走。”
拓跋勇脚下跟着走,嘴里却问:“殿下,不用通知诚王世子吗?”
嵬名良轻笑:“世子来万花楼寻欢作乐,自当尽兴而归,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世子的雅兴了,一会儿点两个花娘过去陪陪世子。”
男人嘛,来青楼多正常,锦衣卫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儿就将诚王世子抓起来。
另一间包厢内,诚王世子等啊等,等啊等,无聊得把碗筷都仔细地擦了一遍,还是不见嵬名良回来,倒是突然闯进来两个花娘。
一见他就往他怀里扑,嘴里娇声喊着爷。
诚王世子有洁癖,别人碰过的用过的,他都嫌弃。必要时候可以忍一忍,伪装一下,但对青楼女子他却没那么好的耐性。
正想抽出匕首将这两个女人一并杀了,一队锦衣卫突然闯了进来。
为首那人一身红色的飞鱼服,手握绣春刀,正是谢辉。
诚王世子惊了一跳,都顾不得甩开缩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第一时间怀疑嵬名良出卖了他。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西夏已经与父王结盟,嵬名良没有理由在这时候出卖他。
“谢大人好大的威风。”诚王世子一手一个揽住怀里的花娘,安抚地拍拍背,语气不满道,“突然闯进来,将我的美人儿都吓坏了。”
谢辉扫了眼他紧绷的身体,笑意不达眼底,显得有些冷:“世子真是好兴致。”
诚王世子撇嘴:“可惜再好的兴致都叫谢大人搅了。”
他顺势推开花娘,往二人手里各塞了张银票,温声安抚:“莫怕,都下去吧。”
二人看向谢辉,见谢辉颔首,便忙不迭地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带人搜查完屋子的蔡新走过来,对着谢辉轻轻摇头。
果然跑了。
谢辉在心里叹气,一会儿进宫陛下又得瞪他了。
布置得好好的,究竟从何处走漏的消息?
莫非当真如他猜测的那般,西夏的探子已经摸清了锦衣卫传递消息的方式?
“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门。”诚王世子夹了一筷子凉菜,手稳得很,似乎半点不慌。
谢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抬脚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端起酒杯晃了晃,问:“世子一个人?”
诚王世子斜眼瞥他:“美人儿都被谢大人吓走了,自然只剩本世子一个人。”
“一个人喝酒多无趣啊。”谢辉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伸手对诚王世子比了个请的手势,“我已备下美酒佳肴,请世子移步一叙。”
“谢辉,你欺人太甚!”诚王世子一拍桌子站起来,对谢辉怒目而视,“锦衣卫如此滥抓无辜,我要禀报陛下,请陛下替我做主!”
谢辉根本不把这点威胁放在眼里,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吩咐道:“带走。”
与此同时,顺天府衙的院墙根儿下。
五个黑衣人缩成一团,嘴里哈白气,冻得上下牙齿直打架。
“老老老、老大,进进、进去、去吗?”
“走走走、走!”
为首的黑衣人转了转肩膀,借力在院墙上一踩,纵身翻了进去。
其他四个黑衣人急忙跟上。
顺天府的守卫出乎意料的松懈,巡逻的官兵困得直打哈欠,完全没看到有五个黑衣人从他们脑袋顶上飞过去。
一路摸到大牢,黑衣人老大忽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四个手下,问道:“是不是太顺利了?”
四个手下互相看看,顺利不是好事儿吗?
把人救了就走哇。
手下甲说:“先先、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另外三个手下赞同点头。
黑衣人老大不再犹豫,打晕大牢的看守,带着手下冲了进去。
本以为会是一番恶战,却不料看守牢房的衙役喝了酒,正趴在桌上睡得呼噜声震天响,怕是捅一刀都醒不过来。
黑衣人们大喜过望,直奔牢房。
一间间找过去。
最终在一个单间找到了章越。
听到声音,章越抬头,见到五个黑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脸都绿了,急声道:“快走——”
‘走’字的话音还没落下,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五个黑衣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黑衣人们大惊失色,纷纷拿出武器,试图割开这张大网。
岂料根本割不开。
藏在暗处的吕飞和董毅看得眼角直抽,就这水平也敢到顺天府大牢来劫狱?向天借的胆子吗?
吕飞抬手一挥:“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