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操不完的心,哎~年轻人!
算了算了,由他们去吧,魈夜自己说服了自己,无奈背着手准备回去了。
刚迈出一步,身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魈夜回头看去,那山舸仅着中衣,探出头来朝他招手,“来呀~”
魈夜羞道:“回去回去,明儿上宫里去,我有事找你俩。”摆摆手,迈步又准备走,山舸直接从屋里蹦了出来,拽住魈夜袖子说:“来来来,我俩正要找你呢。”
魈夜闹个大红脸,他避开眼,在院子里使劲喊:“有事明天说,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山舸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在魈夜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说道:“想啥呢你!”
半拉半拽地把魈夜拖进屋里,魈夜半闭着眼睛不敢看,拉扯间,似乎看见一块黑色衣角从千工床软榻边露出,眼熟得紧!
他猛地扭头看去,斯斯文文坐在那饮茶的,不是前些天就消失不见的鬼王玉阡陌,还能是谁。
闹了半天,这小子在这呆着呢,魈夜顿时懂了山舸把他拉进来的意思,他叉着腰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道:“我说…鬼王!人家已经拜过天地,礼成的两口子了,你不能守着床铺,不让人家成事啊!不厚道啊!来来来,跟我走,谁让你不先下手为强的...”
玉阡陌满脸忧伤,看着魈夜,没有丝毫笑意。
那神情,让魈夜忍不住轻了口气,正准备再哄,山舸把他按在另一侧软榻坐下,说道:“我请两位来,是有要事相商。”
魈夜这才明白自己又误会了,他看了眼玉阡陌的神情,扭头看向山舸身后空空的大床,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从心底升起,他颤声道:“不会是...绯衣...?”
山舸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魈夜这才发觉,有红光从暗室传出,他盯了一眼玉阡陌,他还是垂着眼坐在榻上饮茶,看样子,他已经见过了,魈夜突然感觉软了双腿。
他拽着床穗子把自己拉了起来,步伐千斤重地往暗室挪去,暗室的门开着的,里面鸦雀无声,魈夜咽了口唾沫,伸头往里看去:
绯衣静静地漂浮在花池里,她似乎是睡着了,那把红色的小剑在她胸口前悬直的旋转着,而她周身发出如同火焰般的红光。
魈夜缩回脑袋,指着里面问道:“怎么回事?!”
山舸伸手招他来坐下后说道:“正如你们看到的,绯衣的身子,正在崩坏,她已经控制不住境,那把子堤剑正在挣脱她的束缚。”
“嘶!”魈夜抽了口凉气,玉阡陌握着茶杯的指节泛出白色,“不是说,还可以两次吗?”魈夜急急地追问道,山舸点点头说道:“对,两次后,直接死亡,现在是濒临死亡。”
“那...怎么办!”玉阡陌打断道,他的声音颤抖,直到此刻,才忍不住泄露出他的惊慌无措。
“封印她!”山舸说道。
“什么!”两人齐齐惊呼道,“是她的愿望。”山舸补充了一句。
闭上眼,忍住眼底的酸意,他平稳了下情绪,给两人解释道:“那红光,是绯衣的境,准确的说,是上古神女绯衣的境,这两次弑神让它再次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它蠢蠢欲动,想要突破绯衣的境,入世,绯衣魔族凡体,快要撑不住了。”
“子堤剑入世?!不被控制的子堤剑,那不是嗜杀乱杀,搅乱世间了吗?”
“不错,所以,绯衣决定以她的身体,封印它。”
“那绯衣会如何?”鬼王问道。
“沉睡于黑暗,直至天地崩塌,世间毁灭。”
尾音在空气中渐渐消散,魈夜与玉阡陌沉默下去,这确实是绯衣会做出来选择,长久的安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不封印子堤剑,天下大乱,封印子堤剑,绯衣与立刻死去有何区别?魈夜是经历过封印的人,他知道那无边无际的孤独,按照山舸所说,离天地崩塌还有六万年,区区五百年的封印都差点让他发疯,绯衣要在黑暗里,独自度过六万年。
魈夜站起来,朝着暗室走去,说道:“把那破剑扔了,咱不要它,什么神族什么凡尘,咱也不管了,爱咋地咋地!”
“你看看我行不行?”鬼王也站起来说道:“她有火焰纹的境,我有黑夜的境,要不你想想办法,把那把破剑,引到我身体里来!”
山舸眼中有泪花闪动,他喉头发紧,说道:“我试过了...没有办法,我连引到我自己身上来,都没有办法。”
天光渐渐亮了,三个男人胡子拉碴的在绯衣的暗室外,坐了一夜。
天色大亮,小魔怪尖声尖气地在外面禀告:“禀魔尊、禀右遣使,神族万象神主来了,大洞天尊主领着神主在院里候着呢。”
三人猛地抬头,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没答话,暗室传来水响,绯衣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看到憔悴的三人,绯衣歉意地朝他们一笑,转头对山舸说:“今日,便封印了我吧,子堤剑的杀意越来越强,我快控制不住了。”绯衣语气寻常,如聊天气,她仰头,望着山舸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亲自封印我。”
山舸愣住,随即他明白了绯衣的意思,如果依着万象神主去天虚,重塑九龙镇借他们神族封印子堤剑,那神族再行盗窃灵蕴之类的苟且事,她无法脱离封印行正义之举,如果让山舸封印,子堤剑随时可现世,神族自当警醒。
眼泪在山舸眼里泛起,子堤剑现世,万象神主等神族寝食难安,今日前来,定是要逼迫绯衣封印了,虽然万般不愿,但没有更好的办法,倘若被万象神主发觉了绯衣的虚弱,怕不会善了,山舸咬着牙,点下了头。
按照绯衣的愿望,山舸将绯衣封印在了魔界右遣使宫,就在她自己的寝殿,他亲手为她做的三进千工拔步床上。
万象神主在院子陡然看到右遣使宫的光华璀璨,一愣之后,明白了,他汗颜地拜倒在地,诚心吟唱。
今日前来求神女封印天机子堤剑,本来准备了几段说词,有威逼的,有攀交情的,有哀求的,有讲理的,没想到,神女都没见他,直接以自身为剑鞘封印了天机子堤剑,这心胸一如最初,这魄力也一如最初,舍身卫道,惭愧!实在惭愧!
绯衣放心地阖上了双眼,有她在魔族坐镇,神族不敢轻易招惹凡尘,上古神女的身份与她杀伐果断的脾性足够震慑他们约束族人;
齐曜唤醒了魈夜,故人之子虽在不大的年纪,已经有了故人之姿,魈夜常常眼角湿润的望着他出神,不必说,他定会尽心尽力抚养他长大,至于他以后是接管魔族还是重回仙族,自有魈夜为他谋划;
仙族现在没有出挑的领头人,无力与魔族抗衡;
妖族上官重凌登位,魈夜等人功不可没,他年纪尚幼还需要依靠魈夜的助力,不会挑起战事;
离花已经贵为王后,听说又生了个公主,有她在,人族生不了事端。
掣肘的和平,已经是六界最好的局面。
世间的事,无法求得十分,阳光六分,暗影四分,便是最完美的平衡,水至清则无鱼,绯衣明白这个道理。
…
从此右遣使宫多了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他啥事都不管,一手绝佳的厨艺让饭点时分的右遣使宫热闹非凡。
这老头,除了吃就是睡,还爱酿酒,每次魔尊魈夜找不到齐曜那小崽子跑哪去了的时候,他会呵呵笑着指着魔林某一处说:“那块的鸟蛋快被摸干净咯~”
那些年轻的魔族孩童们,总想去满是蔷薇花的宫里探险,有人见过宫里一个光华流转的所在,据说那里沉睡着了不起的魔族右遣使,他们趴在墙头门边多次偷看,也没发现这威名赫赫的右遣使宫有什么了不起,只是那老头乏了的时候,就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打盹,他们还发现那老头经常自言自语,没事就坐在一尘不染的八仙桌边絮叨:齐曜又长高了,前几天与魈夜比骑射,魈夜竟然输了,输得哈哈大笑...
除了这些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经常有个穿黑色大鳖的浑身鬼气的家伙,跑来找那老头讨酒喝,还乘他不注意,摘他的花,实在可恶!气得那老头脱下臭鞋砸他。
你看,说着说着,那人又来了!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