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明今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等兴致勃勃看戏的隆运帝回过神来之时,朝堂上都有好几个被林时明抓住把柄拖出去打或者干脆气晕过去的人了。
真·杀的片甲不留。
平王谋逆时有不少朝臣当面投敌,今日林时明又打击了一波,坐在上首的隆运帝放眼看去,原本熙熙攘攘的大殿居然空了许多。
舒畅啊!这就是举目无敌的感受吗?
此刻,隆运帝对林时明的父爱到达了顶峰。
他扫视了一眼已经被大发雄威的林时明吓得头都不敢抬的众人,甚是慈祥的开口。
“太子妃年纪还小,脾气急了些,诸位多担待。”
“臣等不敢。”
隆运帝笑的祥和,“敢不敢的,不是嘴上说说。不过太子妃虽然年纪小,但话说的却很有道理。”
“百年之后,你我亦是先人。这古往今来既然没人推崇‘以法治国’,也没关系,就从朕这里开始吧。”
“陛下——”
“你也知道朕才是陛下!”
隆运帝骤然翻脸,将一封奏章重重甩到地上。
“啪——”的一声之后,殿内众人纷纷下跪,高呼“陛下息怒。”
然而陛下其实不必息怒,因为他其实根本没生气。发脾气有时候也是控制人的一种手段,而隆运帝在这方面更是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朕还以为你们忘了,到底谁是天下之主,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用所谓的孝道与名声来拿捏朕,叫朕一再的去宽恕容忍有杀子、杀身之仇的仇人。”
“也忘了你们是昌平的臣子,忘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竟然屡次三番的劝朕放过动摇国本、弑君谋逆之人!”
隆运帝此话对于一个臣子而言是诛心的。一个被认定为背叛、不忠于国家的臣子,等同被直接钉在国家的耻辱柱上,再不能翻身。
下头的众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臣等不敢!”
“敢与不敢,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众臣再度将头往深处埋了一下,眼见着是没有胆量再与隆运帝抗衡。
意料之中达到目的的隆运帝这才满意些,一手撑在御案上,为多年的筹谋画上了完美句号。
“传旨。平王谋逆,即日起废为庶人,打入天牢,八月十五,赐鸩酒。”
“太后秦氏,罪恶满盈、罄竹难书,不堪为国母。责令宗人府除其宗籍,玉牒除名,休还母族,废其皇后、太后名位,贬为庶人。八月十五,斩首示众,诛九族。”
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将秦氏赶出皇室,光明正大的斩杀,并诛其九族。
一想到将来史书上都会记载秦氏罪行及下场,隆运帝都觉得分外畅快。
今日,就是他这些年来最舒心的一日。
“其余涉案人等,交由刑部,按律惩处,不必再上报于朕。”
“退朝!”
黎安一甩拂尘,嗓音悠扬,“退朝——”
七月,正是夏季的好日子,阳光明媚,绿树成荫。
*
宗族除名在普通家族可能还容易些,有时一两日的功夫就可以完成。不过对于皇室这个规矩严苛、礼仪繁杂的家族,除族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但隆运帝是一天都不想等了。
他借口大事落定、心绪复杂,将朝政都推给太子和太子妃,专门腾出大把的时间来,就是专门为了每天定点将宗人令叫到宣政殿,询问并催促秦氏除族的进度。
在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下,仅仅四日,曾经带给他多年痛苦的母后皇太后就彻底从陆氏的玉牒中消失。
这也直接导致大喜之下,隆运帝乐极生悲,宿醉一场后生了场病。
“父皇,您也是厉害,八月里的天,把自己整成风寒入体,您是泡了一整晚凉水澡吗?”
林时明一边端来冒着热气的汤药给隆运帝,一边嘴上还要再嘲讽两声。
躺在床上难受的哼哼,嗓子沙哑的隆运帝被他阴阳一句也没办法回嘴,只能怒瞪这个趁人之危极尽嘲讽之事的逆子。
可惜这点攻击力在林时明面前不痛不痒,聊胜于无。他快乐的无视掉隆运帝愤怒的眼神,看着隆运帝皱着眉头一口干了那碗看起来就苦死人的汤药,然后继续输出。
“不是儿臣说您,您这一病就病的很不是时候。儿臣今日本来想邀请您一起与天牢给秦氏送‘好消息’去呢,结果您直接给病了,只好儿臣与太子自己去喽。”
隆运帝眼睛都瞪大了,也顾不上嗓子疼,拍着床铺开口,“你怎么能不叫朕?”
这种落井下石,嘲讽失败者的胜利结算时刻,怎么能缺了他隆运帝?
他不接受!
“哎呀,您现在急也没用了,来宣政殿之前,我们就已经从天牢回来了。您别说,这种痛打落水狗、看人绝望痛苦、痛哭流涕的反派行为是真的令人痛快!”
“逆子!逆子!”隆运帝痛心疾首。
“父皇这么激动做什么?您要是实在也想看,回头病好了再去一趟不就行了。”
那能一样吗?这种事当然只有第一次做的效果才最好,你见谁二次打击能和第一次一样的效果?
他盘算筹谋,费尽心血,等了这么多年的嘲讽机会啊!怎么一时不防就叫这两个小兔崽子摘了果子?
这和寒窗苦读十几年,终于要中状元,却一朝叫人换了卷子有什么区别?
这打击太大了,隆运帝实在接受不能。他扯着干痛的嗓子,费力出声。
“你…你去,去奉先殿给朕罚跪!!”
林时明嘿嘿一笑:“什么?父皇您说什么?儿臣听~不~见~”
隆运帝心如死灰。
在旁边批奏章的陆予熙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拉住了他又上蹿下跳作妖犯贱的太子妃。
“消停些吧,我的小祖宗。”
怪不得积极主动的说要亲自侍奉父皇喝药,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陆予熙也是服了气了。
好在小祖宗今日搞事任务已经达成,也没在挣扎,半推半就的叫陆予熙按在了椅子上,替他批起奏章来。
“父皇。”陆予熙将一盘果脯送到隆运帝面前,“您和时明计较什么,他还小呢。”
隆运帝闭目不语,宁愿嘴里苦也不接受陆予熙的示好。
“…不然儿臣替时明去跪奉先殿?”
隆运帝依旧一动不动。
陆予熙叹了口气,“那您说,要如何才能原谅儿臣。”
方才还憔悴冷漠的隆运帝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真的?朕提的要求你都答应?”
陆予熙礼貌补充,“除了您禅位。”
“滚!你们俩都滚!”
明明是盛夏日子,又有大仇得报,隆运帝却偏生散发出了一种秋风萧瑟的凄凉之感。
他悲戚的翻了个身,不理会身后的陆予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