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欺骗句莲,句荷是不会有任何负罪感的。
任何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能是绝对透明的。
有点秘密那不很正常的事情吗?只要没有攻击性,大家互相包容一下有什么问题的啦。
更何况句荷的秘密还要比别人的都来得格外复杂一些。
她停在郊外,当然不是为了等待援兵的。
句荷有自己的兵……
蚁。
小木蚁,因为实在太小,所要耗费的灵力也很少,至于留下的痕迹更是几近于无。
一里路是句荷与木蚁感知联通的极限。
她原是想先让木蚁替自己去祖坟探查探查情况的。
只是木蚁们还没走到祖坟,惊变已生。句荷不得不先料理完自己的生死才来得及再将木蚁们召回来。
意外的是,踏雪恰巧也在附近。
句荷看着身上的黑衣人心中突然就冒出个好玩的想法。
她身上带的乱七八糟的药很多,骨刺亦是其中之一。这还是她从前被困在兰瑚那儿每日闲的发霉东翻西翻学到的古法。药师谷实在是最不缺古籍的地方。
于是一批木蚁带着迷药去找踏雪,另一批则带着骨刺钻进了祖坟地下。
一切都是随机应变。一如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哥,你说那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两兄弟聊了许久,句莲也终于将自己这轮明月洗了个干干净净,此时正在擦身更衣。
“我从前听说,凡世家皆会养一支私兵,是专供家主驱使的。”句莲突然提起些轶闻。
所有庞大组织经久不息的繁荣背后总有些掠夺的功绩。
但人伦纲常、道德规范是不喜这样血淋淋的事实见光的。
所以世家少不得要有些躲在暗处的人去处理黑暗的事。
“你怀疑是他?”句荷挑眉。
论杀句荷,谁最积极,自然首推句老爷。
“可是,在祖坟附近杀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句荷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其间总有些关窍自相矛盾,“这只会显得他这个家主很没用,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威慑力了吧?”
句莲用灵力烘干了长发,拿过妆台上的玉簪绾好。
“今日诸位长老都见过那黑衣人的真容了,似乎并无人识得。”句荷的疑问在理,句莲也正是因此一时没有定论,“你说那黑衣人辱尸,言辞间也颇有些是冲着吴家来的意思是吗?”
“嗯。是有点这个意思。但我觉得他是在做戏。”
“何以见得?”
句荷换了个坐姿,随后解释道:“因为我感觉他虽然是来杀我的,但并不急着要杀我。”
句莲走到茶案边,也给自己斟了杯茶。他没说话,暗示句荷继续。
“假设他是来刁难吴家的,那在场最该死的人,就是我、刘妈,姑且再算一个已经死了的芸娘。”句荷分析道,“但是他最先下手的却是坑里的下人。”
“而且,四个人,他只杀了两个。”
明明已经追上了另外两个企图逃跑的下人,却偏偏只是让他们半身不遂,而不是灭口。
“人证。”句莲说出了句荷的猜测,但他又道,“你说过他是在破棺验明芸娘身份后才毁尸的。”
句荷点头。她记得很清楚,对这一点绝无错漏。
“他还问了你是不是吴芸的儿子才对你动手的?”
“对。”句荷仍是点头,“可是你说他既然找准这天来,显然本就知道芸娘出殡之事。一出手便杀了两个无关的下人,可见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从天而降,这第一招促其不意,必是谁也挡不住的。他要杀我,干嘛不第一时间对我下手?就算不是直接要我的命,至少为求稳妥,也该让我半身不遂,逃跑不得吧?”
此人行事前后矛盾之处甚多,两兄弟都因此犹疑不定。
“或许他与那毒修有关……”句莲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很是飘渺,似乎并不作此想。
过往那毒修使得毒都是些无人知晓的奇毒,此次杀人反倒转而使用人尽皆知的墨梅。
“可要是毒修,干嘛还要戳别人的脖子?直接用毒不就好了?”
脱裤子放屁。
白费功夫嘛这不是。
句荷这个同道中人对这种做法很是不屑。
“而且要是毒修,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你的迷药迷倒。”句莲垂眸饮茶。
得,这话又绕回她头上了。句荷无奈眨眼。
现下二人诸事皆已对证,只余下迷药这一件事,她暂时还没向句莲给出解释。
“哥,这个迷药,真不是我有心瞒你。”句荷舔着脸凑到少年跟前去。
句莲不理,反倒还微微后仰,意在拉开二人的距离。
卖乖失败,句荷干脆暴露本性,大翻白眼。
“哎呀,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你们之前查到的那些什么梦游啊,癔症啊的,都是中了这种迷药导致的。”
句莲凝眉看向句荷。
“呵呵,”句荷却笑了,“哥,虽然你平时都小看我,这次好不容易高看我一回,按理说,我是不该让你失望的。但是抱歉啊,几年前,我还真没这个本事。”
句荷谦虚了。但句莲眉头舒展了。
“你从哪儿得来的?”句莲问道。
“是我娘给我的。”句荷回答。
句莲诧异挑眉。
“你知道吧,吴家本来不就是修炼医药的吗。我娘虽然与修仙无缘,但制药却挺有天分的。这药就是她研究出来的。”句荷大方地把发明权送给死人。
“所以前几年那些人……”句莲迟疑道。
“应该是她当初炼药时拿来做实验闹出来的吧。”句荷语气不太确定,“其实我原本也不知道这些事的,这迷药还是她死前给我的,只说是她毕生心血,又告诉了我这迷药的功效。旁的,也就什么都没再多说了。”
句莲默了默。
若说是芸娘做的,她倒的确有这个身份背景。虽然说不清她是如何做到在句府炼药而不为人所知的,但按照她的身份,若要试药,的确只能暗中行动。又其人本在句府,故而所谓的诡秘莫测,其实根本就是没人想到是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倒也说得通。
“那句府中毒的事,也是她的手笔?”句莲看向句荷。
“不是吧。”句荷不赞同,“她没跟我说这事儿跟她有关系。而且,如果是她的话,那她怎么会……”
那她怎么会死。句荷是这个意思。
“所以,现在与毒修这个名头有牵扯的,大约算作三方。”句莲手指轻点茶案,留下了三道水痕,“一,是与迷药有关的梦游和幻觉,这是你与芸娘的手笔。”
“二,是那黑衣人和墨梅。”
“三,则是句府中毒与祖坟骨刺。”
唯有这第三方的两件事暂时还找不到罪魁祸首。
“嗯。”句荷心安理得的表示赞同。
“所以,要么,这里真的有一个意图不轨的毒修。”句莲敛了眸光,看着案上的三道水痕,“要么,就还是自己人在捣鬼。只是不肯承认。”
句荷挑眉,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