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究竟要怎样你才能告诉我?”
牢房内,王景声音急切。
此时的他如溺水之人看到了岸上抛下来的绳索,只想往上爬,压根不管抛绳索之人是想救他还是想吃他。
许良摇头叹道:“晚辈就算告诉你了也无济于事,来的是魏婴,他的话应该就是魏皇的意思。”
王景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许良幽幽道,“前辈,实不相瞒,原本我是想着制造你跟我大乾合作的假象,以此来离间你跟魏皇。
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
王景心底一沉,没必要?
如此说来,魏皇这是要放弃他了?
“不可能,你骗我!”王景怒吼,“我为魏国肝脑涂地,出生入死……”
许良点头,“那魏婴跟我爷爷说……算了,反正看你架势也不信。
算了,喝完这顿酒咱俩就此别过,原本还想用你的名声做更多事的,现在看来全浪费了,人家不想留你。
放心吧,等你死了,我会给你收尸,也算对得起你了。”
说到这里他旋即又小声嘀咕,“只是可惜你那才二十来岁的小妾,听说长得极美,儿子才两岁吧,不知道后爹会不会……”
“够了!”王景心肝俱颤,“你住口!”
许良撇嘴:“你冲我吼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想让你死。
再说了,你死了,睡你小妾,打你儿子的又不是我,我管你收尸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以为每次是我想来?若不是陛下下旨让我试着从你嘴里套点话,我才懒得来!”
“你这种人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臭不要脸的,叫你几声前辈真拿自己当大爷了?”
说到这里,他又咧嘴嘿嘿怪笑,小声透着说不尽的嘲讽,“王景啊王景,你一定想不到,现而今想让你活的是我大乾,想让你死的却是魏国!”
王景瞬间呆愣当场!
虽然许良刚才种种言语暗示、叹息,他还是心存侥幸,万一呢……
直到许良此时直截了当说出这句话,他心底的防线瞬间被击垮。
作为降将,他想过各种可能。
有魏国因为天下大势不会放弃他的,自然也有魏国赌一口气想他死的。
理智告诉他,大乾不会跟魏国死磕,也需要魏国,魏国也需要他,所以他没死。
可等了这么久了,等来的却是魏皇要他死的消息!
他不愿相信,心底却有个声音提醒他,这可能是真的。
他若死,对魏国也有好处。
他的死,会是魏国对大乾出兵复仇的一个绝佳理由,极大刺激魏军的士气。
他的死,还会让魏国免受掣肘,可以放开手脚对大乾出兵。
还有武将中一些早就有取而代之之心的年轻人,也会乐见其成。
坦白说,这些他都不在乎。
戎马半生,他有了马革裹尸的觉悟。
可若在战场上被人杀死也就罢了,被自己人放弃、坑死,他不甘心!
尤其是许良的话提醒了他,小妾丽娘才二十一,娇娇嫩嫩,正值妙龄,不可能自此守寡。
小儿子才两岁,虎头虎脑,叫起爹来让他的心都能化了。
他一死,小妾成了别人的媳妇,儿子管别人叫爹,没准吃不饱,穿不暖……
想到这里,他有了决断,咬牙切齿,死死盯着许良,“小子,若你能助我回魏国,我会极力促成乾、魏结盟。
在我有生之年,不会再率军进攻大乾。
若情非得已,也会提前通知,如何?”
许良目光奇异,差点忍不住回了一句“好”。
然而他只淡淡摇头:“前辈,晚辈虽年轻,却知道这种空头许诺做不得数,一旦你回到魏国,翻脸不认,我也没办法。”
王景皱眉沉思,良久后才道:“你若答应,我可告诉你一桩真正秘辛,事涉乾文帝萧佐之死。”
“嗯?”许良心神狂震,“先帝之死?”
王景点头,“不错。”
许良沉吟之后摇头,“还不够,我要能防止前辈反悔的把柄。”
“当然,你放心,我不会像公孙行那样直接跟你要城防图,痕迹太重,也不利于我大乾以后对付魏国。”
王景犹豫不决。
许良不急不缓道:“想想看,你死后,别的男人睡你的小妾,打你的儿子……”
“够了,我答应你!”
……
许良从天牢出来后脸上犹带着震惊。
他万没想到先帝萧佐之死竟然牵扯出如此一桩秘辛:萧佐死之前,当时还在长安的魏行就往魏国传回了消息,说萧佐将死,要魏国早做准备!
而萧佐也不是死于旧伤复发,而是一种慢性毒药!
至于这毒药如何通过宫中层层筛选,最后到萧佐口中,是因为宫中一个来自魏国的妃子。
正是这个妃子跟魏行里应外合杀死了萧佐!
当然这个妃子不是一人行事,而是在朝中还有帮手。
但王景不知道这帮手是谁。
知道是谁的,是后宫那位魏国妃子,以及一直在长安城渗透大乾官场的魏行。
更让许良震惊的是参与这件事的不只有魏国妃子,还有后宫中一位楚国的妃子!
甚至还有已经被除掉的廉亲王!
如此一来,萧佐之死是魏、楚两国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而现在的四国和谈,看似大乾稳坐钓鱼台,没准暗中就隐藏风波!
至于王景主动交代的把柄跟这件事相比,反而不值一提!
得知真相的许良马不停蹄赶到宫中面圣,将此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萧绰听罢瞬间动怒,就要唤禁军拿人。
许良赶忙劝道:“陛下,不可!”
“为何?”
“一来我此事只是王景一面之词,没有证据。
二来此时正是与四国和谈之事,若动魏妃跟楚妃,势必打草惊蛇,难保魏、楚两国不作出过激举动。
如此一来,大乾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就变成了危机!
三来魏国、楚国此番与我大乾和谈都有求于大乾,可趁此机会先收一波好处,麻痹他们,再徐图进取,报复回去!”
萧绰攥拳,“亡父之仇,岂能当作权衡利弊的条件!”
说着豁然起身,仍要坚持去唤卢炳文。
许良忙躬身拱手,“陛下所说无错,可先帝临终之前力排众议,将皇位传给陛下的苦衷您忘记了吗?”
“您难道打算就这么辜负先帝的重托吗?”
一旁上官婉儿也赶忙谏言,“陛下,许大人所说不错,您不能这么冲动啊!”
“朕……”萧绰凤眸怒睁,俏脸含煞,握拳重重砸在案上,“朕好不甘心呐!”
说着她便伏在案上哭泣起来,“父皇,父皇!”
许良心底一叹,女帝说到底也只是个留恋父爱的可怜女子。
他求助地看向上官婉儿,指了指外面。
上官婉儿会意,赶忙伸手轻轻拍了拍萧绰后背,低声言语,“陛下,小心隔墙有耳。”
果然,萧绰哭声立止,接过上官婉儿递过来的罗帕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之后重新看向低眉垂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许良,“许爱卿,今日之事……”
许良忙拱手,“微臣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不,朕要你记得今日之事!”萧绰目中蕴含无边恨意,“朕要你帮朕报仇!”
“只要能害到楚国、魏国的,朕无有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