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青城,叶寒酥了解不多。
这里的山虽普遍不高,但层峦叠嶂,胜在数量多,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山城。
除了莘亭山水那座山,其余的山,叶寒酥还没有涉足过。
是以,当车子驶入深山,一声古寺钟鸣隐约传来,她还是避免不了惊讶。
“江家老宅也在山上?”
江家人……对山,是不是有什么偏执的感情?叶寒酥忍不住想。
“嗯,不过准确来说,老宅是依寺而建的。”江清浔略微摇下一点车窗。
不等她问,又解释起原因:
“江家祖先和当年的寒若寺住持是好朋友,彼此舍不得分隔太远,就毗邻而居,建了这座宅子,并不是刻意选址在山上。”
叶寒酥侧耳听着,知晓这大抵是江家祖籍的由来。
此时已是黄昏,斜阳从车窗透进来几缕,江清浔半坐在光影里,俊美的侧颜也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咚——咚——”
离得近了,远处山寺里的钟鸣声也更为清晰了,一声一声,厚重而有禅意。
“住得离佛寺这样近,那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信佛啊?”叶寒酥笑着问。
“不是。不过,我二叔信。”
江清浔看了她一眼,回道。
突发奇想,随口一问,却不想得知江祈年居然信佛,叶寒酥双手托腮,对这个素未谋面留洋归来的二叔,升起一丝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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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带来了树木的味道,隐隐还有香火的气息,寒若寺匿在一片苍翠的竹林中,只看得见高耸的塔峰。
离得近了,香火味逐渐浓郁起来,这座古老山寺也显得愈发高大。叶寒酥已经需要昂首,才能看清它的全貌。
他们的车,驶过寒若寺外墙,穿进了一条巷子。
司机缓缓放慢了速度。
这次接风宴,江家办的隆重,请来许多商贾名流,她和江清浔出发的晚,这会儿已经来了不少人。
窄窄的巷子里,塞满了车,他们的车子有些开不进去。
“要不咱们换条路开吧?”叶寒酥建议。
江清浔摇头,有些无奈地说:“这是唯一的路。”
“那让司机先把车开出去?这么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恐怕不行,后面也来车了。”
他们被堵在了中间。
叶寒酥通过车窗,往后看,果真有一辆车,探出头的瞬间,那辆车后座的车门也被打了开来,女人的高跟鞋落地。
那双小鹿眼,实在太有标志性。
她怎么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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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没想到在这里就能碰到你,还以为要进去才能看到呢。”叶蓝儿提着裙摆走了过来,一张清纯的小脸,扬起刻意伪装出来的惊喜。
这人的虚伪和厚脸皮,还真是一如既往。
明明之前一次次不客气地撕破了她的脸皮,这会儿又跑过来,和自己姊妹情深。
叶寒酥看得有些倒胃口。
秀眉微皱,问:“叶家怎么是你来的?我爸妈还有爷爷呢?”
一个“我”字,已经把对方踢出了叶家行列。
“爷爷生病住院了,你不知道吗?”叶蓝儿故作吃惊,“爸妈都在医院照顾,只好派我过来了。”
爷爷一向身体健朗,平时也有定期锻炼……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住院?叶寒酥掐着车窗边沿,指节略微有些泛白。
一时间,心底滑过了无数个狐疑。她没有立即接叶蓝儿的话茬。
“酥酥?”
指尖突然被江清浔攥住,温热传来,叶寒酥才倏忽回神,艰难地问:“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嗓音,变得有些干哑。
像是没发现她失了态似的,叶蓝儿笑着回答:“就是老人家钓鱼的时候,淋了场雨,有些小感冒,不打紧的。”
小感冒可不至于住院,叶寒酥抬头,去看叶蓝儿的眼睛,企图辨别这话里的真假。
“原本是不要住院的,只是爸妈不放心,就让爷爷顺便好好查一下身体。
毕竟爷爷年纪大了,也确实该注意着点。”
仿佛看出了她的怀疑,叶蓝儿接着往下说,目光倒是不曾闪躲。
坦荡的神情,让叶寒酥一直紧捏的手,松了些许,应该就是故意吓唬自己的吧。
毕竟叶蓝儿总喜欢在这些小地方,找回优越感。
“原来江总也在车上啊。”叶蓝儿低头看向车里,似乎才发现江清浔,盈盈笑着与他打招呼。
江清浔冲她颔了下首,目光却是淡淡的。
“叶小姐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些,措辞不当,吓到别人可不太好。”
“江总说的是。妹妹,那我就先回车上了,一会儿里面见。”没想到他这样维护身边人,叶蓝儿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她告了别,往回走。
叶寒酥望着她的背影,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心里却隐隐升起了戒备。
等回了京都,她得把爷爷身边接触过的人和物,再筛查一遍。
前世的时候,爷爷就是进了医院,之后身体就不行了。叶蓝儿动没动手脚,她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一定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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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了?”
江清浔把她的手握到自己膝上,倾身,关上了这边的窗,隔绝了窗外的纷扰。
叶寒酥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掌心的冷汗,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这车还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她挤出一个笑。
江清浔静静地看着她,唇缓慢抿成了一条线,车内气氛沉闷了下来,非常明显地,叶寒酥感觉到他不开心了。
良久,像是妥协一般,江清浔叹了声气:“酥酥,我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爷爷那里,你要是担心的话,接风宴结束,我就陪你回去一趟,或者安排人先打听一下情况。
一切都还有我在,别急,嗯?”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
……
叶寒酥长睫颤了颤,一切还有他在。是啊,这一世他都在。
不知怎么,眼前又浮现出前世的场景。
她从高楼跌落,看到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朝自己奔来。明明自己都深陷黑暗,却成为了她的神明。
叶寒酥的眼眶霎时潮湿,泪水倔强地打着转。
最终,在江清浔把她扣进怀里时决堤,一滴,两滴……都落在了他的西装里。
就这样吧,那就放任自己,哭上这么一小会。
叶寒酥心道。
江清浔静静拥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顺便为她递上了一张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