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烈阳高照。
三界之中,一处僻静的山谷内,陡然爆发出一道强悍的气息,霎时倾荡而出,扫过山海。
这道气息,堪比神力,似乎已经千年之久,未曾感受到如此厉害的力量。街道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诧异地望向天际。平静地的河水狠狠震颤几下,卷起波浪纷纷,便连浮云一时也四散开来。
仙妖魔三界,包括人间,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抬眸凝望。
天罡阁内,原在小憩假寐的妙音倏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日光懒洋洋地洒进,覆在她眉眼之上,却平白多了几分冷然的意,眼底神色也不甚分明。
两月之期已到。
护心镜出世。
飞仙宫内,顾双闻缓缓搁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出门外,站在仙树下,静静地望着远处。
金光穿云而落,犹如万千雨丝,细细密密地覆在这一片锦绣山河上,照得万千生灵繁荣无比,浮云滚滚流动,淹没于边际,只余一片晴空万里。
他的心慢慢沉下,神色晦暗不明。
神器出世之兆。
两千年前,扶泽锻造出护心镜,亦是此番景象。
幽暗冰冷的山洞内,李晴水被这动静震了一二下,被迫打断了修炼。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地重新开始运气。
万烛峰上,青姒那盏灭了的魂灯,毫无征兆地爆破、碎裂。
清扫万烛峰落叶的薛瑞瞧见,一时惊诧不已,忙丢下手中的扫帚便跑去了无极宗正殿。
正殿内,一人围在桌案边,盯着三长老处理公务。
宋初年指指点点:“喂喂,这里有个错字。”
三长老面无表情地涂改掉。
“这句诗出处写错了。”
他再次动手改掉。
宋初年愁眉苦脸地摸着下巴,仔细地盯着,试图再找出什么纰漏来。
蓦地,他眼睛一亮,抬手指向一个地方:“这里……”
“宗主!”
有弟子慌慌张张地进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到了三长老面前,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出事了……宗主……”
三长老一愣,搁下手中的笔,抬眼望去,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宋初年盯着眼前的人,咬牙冷笑了声:“最好是有什么大事。”
薛瑞慌乱地道:“大师兄明鉴,弟子绝无打扰之意。”
“只是方才弟子在万烛峰上洒扫之时,瞧见青姒师姐那盏已灭魂灯,突然就炸裂了,连灰烬也不曾剩下。”
闻言,三长老一愣:“你说什么?!”
薛瑞颤颤巍巍地道:“青姒师姐的魂灯……炸……炸裂了,连灰烬也不曾剩下。”
宋初年撑着桌面的手一抖,整个人险些没站稳摔了下去。
恰逢进入正殿的溪云止,瞧见几人石化般的模样,有些不解,温声询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你们为何一副如此表情?”
薛瑞身形颤了一颤,缓慢地转过身,朝着溪云止磕了个头:“溪大师兄,青姒师姐的魂灯炸了。”
宋初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想抬手捂住薛瑞的嘴,怎料脚下一滑,一个滑铲跪在了薛瑞旁边,他霎时疼得龇牙咧嘴。
薛瑞心底更慌了。
魂灯灭了,代表弟子身亡。
可是如今,灭了的魂灯却又炸了。
即代表着,该弟子绝无轮回转世可能,神魂已经魂飞魄散了。
可正在不久前,青姒明明还好好的。
薛瑞的嗓音犹如惊雷乍响,落在溪云止耳中,刺耳极了。他只觉得大脑混沌一片,像是有一把石锤,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脑袋,心口不知何时渐渐蔓延开了一片尖锐的疼痛。
像是有什么陌生又熟悉的东西,如汹涌海水般冲破了桎梏,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入了脑海,顷刻间迷雾散去,露出一片鲜血淋漓的景。
他呆呆地站在门边,双眼有些无神地盯着薛瑞。
三长老慌了,连忙走到他前面,轻声唤道:“云止?”
没有人吭声。
宋初年脸色扭曲地抱着膝盖,坐在了地面上,使劲地揉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溪云止逐渐回神,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恍惚地抬手捂住了心口,喃喃询问:“青姒……是谁?”
三长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将他推出了殿外,语重心长道:“云止,你如今记忆尚未恢复,这些事情于你百害而无一利,何况青姒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不必在乎太多。”
“你先回去好好歇息着,莫要伤了身体。”
夏风燥热,令人心绪也不禁开始烦躁了起来。
溪云止一动不动地站在殿外,眸光有些茫然地扫过了四周。
瞬息之间,千变万化,无极宗场景渐渐消散,而后又重塑,露出了千年以前熟悉的光景,耳畔风声肆意呼啸着,大到模糊了三长老的嗓音。
“云止?”
日光静静地落着,刺眼又灼热,映进那双浅棕色的瞳眸,也泛起了一丝光亮,眼底慢慢地清明了起来。
溪云止缓缓转头,看向了三长老担忧的脸,低声呢喃着:“三长老?”
刹那间,他身形狠狠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眼前的人:“你说什么?”
殿内,宋初年错愕地望着殿外两人,一时之间连膝盖上的伤痛也忘却了。
薛瑞仍然跪在地上,牙关打着颤。
良久,那道身影动了。
溪云止慢慢地走进殿内,将宋初年从地上拉了起来,低声问:“疼不疼?”
宋初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大师兄?”
一股灵力涌入他身躯。
疼痛猝然消散。
薛瑞也是呆呆地看着:“大师兄?”
长风吹进殿内,微微掀起年轻男子的发丝,露出一张熟悉的容颜,眉眼如清风,似明月,眼眸平静而深沉,叫人瞧不清什么情绪。
宋初年激动地抱住他的手臂:“大师兄,你终于想起来了!”
他垂眸看了宋初年一眼,温和地笑笑:“嗯,想起来了。”
三长老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恢复记忆。
只因一个名字。
记忆因她而散,因她而复。
“太好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带着弟子去操练了?”宋初年期待地看着他。
三长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严肃道:“你大师兄身体还未恢复完全,这段时间依旧是你来。”
宋初年笑意僵住,脸色一垮:“……呵呵。”
溪云止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手中幻化出一个食盒,递了过去:“宗主,喝酒伤身,这些是这些时日弟子研究出来的药膳,有助于……”
话音未落,三长老就笑眯眯地接过:“云止有心了。”
他轻咳了声:“那个……云止啊,曾经的那些事,不必过于挂怀,既然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如今一切重来,好好生活便是,流水不可复。”
溪云止垂首行礼:“是。”
在外人看来,一切如常,唯一的不同就是溪云止恢复了记忆而已。青姒的生死,在他眼里似乎也没有多么重要,只是偶然有一日,七长老的墓碑旁又多了一座碑。
碑前摆着几碟灵果酒水,草色翠绿,鲜花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