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霸咬牙低声道:“爷,要不要我带人半路……”
“不要。”梁瑾摸着下巴,趣味十足的看着远去的一行人。
“你也看到了,她身边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护卫。而且,我们刚刚发生冲突。她若被劫,不是在告诉别人,这就是我们做的吗?”
“属下莽撞了。”张霸抱拳请罪。
“无妨。这样张牙舞爪的猫儿,驯起来才更有趣。”梁瑾邪肆一笑:“蛇?爷最喜欢了。用不了多久,爷会让你也喜欢的。”
坐进马车里,许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仍是抖的。
“婉婉。今日不该让你一起来的……”
“母亲,无事。光天化日之下,他什么也不敢做。他若再过分,我就去告御状,小叔子调戏皇嫂。我不相信,陛下能允许皇家出现这样的丑闻。”
许夫人稍稍安心:“不过,以后你还是少出门的好。不论怎样,总归对你和阿湛的名声有损。”
许静婉点点头:“是。此时,我不能让阿湛分心。”
晚间,许静婉拿出给沈湛写的信。
她已经写了三页。只等信使送阿湛来信时,再把她的给捎过去。
许静婉又翻看了一遍三页信纸。写的都是她的日常生活,以及新出生的阿胜。她还详细写了那晚明亮的月亮,问他有没有看到。但是她没写那个梦。
她满意的笑了,又铺开信纸开始写第四页。
先写上日期,然后说这里下了第一场雪。又问他那边下雪了没有,是不是会比这里的雪大。
想了想,又写了几件大事。
她和母亲去了一趟寺庙为他祈福;祖父与她说,老家那边选中了一个三岁的孩子,京城这段时间不太平,等孩子长大些再接来。最后她写到,以后天冷了,除了母亲那里自己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制药。她问,阿湛上战场了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啰里啰嗦写了一页多。想了想,实在没啥写的了,她还是不愿意放下笔。
最后,她在空白处画了一个婴儿。正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躺在绣着福字的红色襁褓中。想想,她又在旁边填上一行字:看看像不像大哥?
巧得很,第二天未时信使就到了。男人胡子拉碴,风尘仆仆,一身行脚商人的打扮。
许静婉收了信,让管家将让人领下去用饭。白芷悄悄关了门,也跟着出去了。
她抚摸着并不厚的信封,描摹一遍封面上的四个字“夫人亲启”。才挑开火漆,抖开信纸数了数,一共三页纸。
许静婉撇撇嘴,她还写了四页多呢。
虽然只有三页,但是沈湛语言简练,所以写了很多事情。
他从离京写起,先是遇到了一波土匪抢劫村子,被他们抓送去了官府。然后经过一个县城时,疑是起了疫情,原是虚惊一场等等。事情虽多,几乎都是一笔带过。
第二页写得详细了。原来他的替身到了。他便留下替身,自己带着暗卫和五百亲兵悄悄先行。这样,他便能提前十余天到达军营。
第三页问了她家里的情况。他说大嫂应该已经平安生产,问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然后写到:“想不想我?我非常想你。只要静下来无事,脑子里就全是你。以前读书时,还觉得‘入骨相思’这个词太过夸张。如今,我终于深深理解了。”……
许静婉捧着信纸不动了,眼睛就盯在“入骨相思”四个字上。不觉间,一滴泪落下来,洇湿了信纸。
她拭去泪,继续朝下看去。
下面全是叮嘱的话。从吃饭穿衣,到睡觉走路,一件件细细的说着。
许静婉放下信纸长叹一声。看前面写得挺简洁,看后面比她还要啰嗦。
她将信再次从头看了一遍。然后将折起,收进了床头的木匣子。
她又翻出一张粉色小笺。只有巴掌大,上面有浅浅的花纹和淡淡的茉莉花香。这是她平时给陈若莹和表姐写信用的。
想了好一会,她蘸着墨在信笺上写下一句诗“连朝梦境苦迷离,一日思君十二时。”
念了两遍,等墨迹干了,她将信笺折好,装进了自己的回信里。最后,在封纸上端端正正写了四个大字“夫君亲启。”
信使用过饭,换了身衣服。又在客房歇了一个时辰,就急忙过来见许静婉了。
“参见夫人。”信使恭敬行礼道。
这是个身材不高、面色黝黑的男人,也看不出实际年龄来。
“辛苦你了,坐吧。你叫什么名字?”许静婉喝口茶,问道。
“属下叫清风,是将军的暗卫。今后将军的家书都由属下传递。”刚坐下的清风忙又起身抱拳。
“以后就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白芷,一会给清风的赏赐加倍。”白芷应了。
“谢夫人赏赐。”清风连忙谢恩。
“清风,坐下说话。那边已经开始打仗了吗?战况如何?”
“回夫人。北蛮一直在关外挑衅,但是将军守着重逾关,一直不出战。将军在等这个。”
清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匣:“这是秦管家交给属下的破北蛮铁骑的机关图。”
许静婉点头:“这可是宝贝。你千万拿好了。”
“夫人放心。属下就是丢了性命,也不会丢了他。”
“丢了还算好的,林先生可以重画。若是落在敌人手里,那就要坏大事了。”许静婉担心道。
“不会的。林先生说了,这匣子里有机关,只有将军会开。别人开只会连匣子一同毁掉。”清风说着,又将盒子小心地装回怀里。
许静婉见他将盒子放好了,才松口气。
“你连续多日赶路,一定很累。就在府里歇一夜再走吧。”
清风摸了摸怀里的匣子:“若是夫人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属下想着现在就回去。”
许静婉看着他瘦削的身形,深陷的眼窝,缓声道:“我还有东西给将军,没有准备好。你住一夜吧。明日一早再走。”
“属下遵命。”清风应后便出去了。
白芷问:“夫人,您还要给将军准备什么?奴婢和您一起吧。”
“没有什么。就是想让留他一夜再走。人都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再说,这样走也不安全。”
已经出了屋子的清风脚步一顿。他耳力极好,两人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许静婉说着将自己的回信拿出来,放在桌案上:“明日一早再把信给他。你亲自去给他多准备些肉干、点心,还有换洗衣物。再让管家给他换一匹马。还有,多给他带些银子。穷家富路,关键时候能打点一二。”
清风想笑还想哭。他是暗卫,从小就没有家,没有亲人。今日他突然就体会到了回家的感觉。
他使劲眨眨眼,笑了。以后这段时间,他会时常回家的。然后,他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的心情,朝管家安排的客房走去。
西北重逾关大营。
这日,沈湛带人偷袭烧了北蛮骑兵营最大的一处粮草,刚回到大营。傍晚,他让伙房加了一道荤菜,和将士们一起庆祝一下。
自大军到了边关,将军一直不让迎战,将士们都憋坏了。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怀疑沈湛。他这么胆小懦弱,以往的战功是不是自己打的呢?
沈湛只跟几个副将交底说:“现在交战伤亡一定很大,而且胜算只有五成。等咱们用上迎战器械,不仅能减少七八成伤亡,提升三成胜算,而且还会极大缩短作战时间。这就是所谓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如今,魏将军仍然是领军大将。沈湛作为皇子,被视同为朝廷督军。但是,作为沈湛多年的部下,魏将军对其部署深信不疑。
今日虽然只烧了敌军一处粮草,但是足以让将士们群情激昂。
沈湛吃完最后一个饭团,抓把雪搓了搓手。就听前面响起一阵阵呐喊声。
“是几个守备吃高兴了,摔跤呢。”魏将军笑道。
看着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沈湛也笑道:“这段时间劲儿都憋足了。就等东西到了好大干一场。”
“别说,你这招真有效。这次出去烧粮草的几人都得了军功,其他人更着急了。现在士气正旺着呢。”
“正是时候。这两日北蛮可能会有报复行动。咱们的机关图应该也快到了。”
沈湛将湿了的双手在战袍上擦了擦,看向一旁的韩光远:“那些工匠都安排好了?”
韩光远瞬间容光焕发:“报告将军。全城的工匠都齐了,我还找了一百多个打下手的。工具材料也都齐了。只欠东风。”
“好。接下来就看你们了。”沈湛拍了一下韩光远肩膀:“为大军扫清障碍,咱们先拿下北蛮的这支铁骑。”
这时,墨白急急走来:“将军,信使回来了。”声音里都带着颤音。
“嘿。终于来了。”沈湛起身向营帐走去:“你们一起。”
三人龙行虎步的进了沈湛的大帐。
“将军。这是机关图。”清风小心将木匣递上:“林先生在里面加了机关,您开时当心些。”
沈湛接过来,掂了掂放在桌案上。看向清风:“夫人可好?”
“好。夫人很惦记将军。这是夫人给将军的信。”清风递上信封,又指着地上的一个布袋:“这是夫人捎给将军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