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初,屠艾照例起身练剑。
见阿娘不在身侧,猜想该是夜间去寻了阿爷,也不知两人商议的如何了。
不过虽不知晓结果,但一想到昨日阿娘说的话,她还是很高兴。
世上像阿娘这般明彻的女子该是不少,可她屠艾只得这么一个阿娘,她很爱她、敬她,也谢她,谢她没有困住自己。
越想越高兴,剑也练得越发起劲,九式剑招演练了好几回,阿爷和阿娘才相继从厢房出来。
屠艾见状收势,笑着迎了上去,“阿娘,阿爷。”
赵芬理理女儿微乱的双髻,“今日怎也起的这般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屠艾看眼她阿爷,“阿娘,阿爷可答应了?”
屠威不乐意了,“阿爷就在这站着呢,怎么反倒问你阿娘啊?”
“那您答应了吗?”
“阿爷什么时候有不答应过啊,不就是跑商嘛,去吧,六七年就六七年。”
屠艾心中疑惑了一瞬,面上没带出来,开口赞道:“阿爷,您最是善解人意,别家的阿爷都不如您好。”
“嘿嘿,那是自然。你阿爷我最是讲情理不过,不像那些个恼人的俗人。”
屠威这话不算虚言,他的确好过大多寻常的父亲。
赵芬与女儿悄悄对视一眼,也捧了丈夫几句,可给屠威乐得,直到用早膳脸上的笑都没消下去。
用膳毕,屠威去了屠肆,只母女二人留在院中。
屠艾问,“阿娘,您是如何与阿爷说的?”
赵芬不瞒女儿,将她的筹谋一一说了,包括她为何欺骗丈夫,以及她设想的八九年后仨人一起出行。
赵芬说的同时,脸上一直带着柔和的笑意,笑得好美,屠艾不由看痴了。
什么祖父母,什么名声,什么骗人,什么什么,在这一刻都不重要,她只想紧紧抱住阿娘不松手。
屠艾这么想,便这么做了,埋在阿娘怀中静静听着她的心跳声,很轻缓,很温暖。
稚儿难得露出娇态,赵芬心软软,不再说话,一下一下抚着稚儿的后背,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不过,安逸没多久,红果儿牵着弟弟,王孜抱着孩子,一齐来了正院。
安静的正院,一下唧唧喳喳吵嚷起来。
王孜去岁生下一小子,小名取作芗儿,却不是个雅的,与豚儿差上一岁,性子倒像极了。
两小子凑在一处,你嚷一句,他喊一句,接连起伏,停不了片刻。
屠艾与嫂嫂寒暄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牵着同样不耐忍的红果儿回了自己院中。
红果儿七日没有见姑姑,很是想念,问道:“姑姑,你去哪了,怎么几日都不回来?”
“有人需要姑姑照看,姑姑就留下陪他了。”
“之后还要去吗?”
“之后就不去了。”
“好耶,红果儿想看姑姑练剑。”
屠艾笑笑,让院中婢女给红果儿端了盘点心,让她边吃边看。
她的剑术如今已算小成,可并未完全出师,她还需要两年的时间来体悟。
师傅帮她缩减了时间,她得靠自己赶上去。
青鸮剑使着还不趁手,屠艾干脆将剑和剑术一齐练了。
剑的长短不一,轻重不一,剑招的发力也得跟着变,这于她已不算难事,演练完几式剑招,青鸮剑慢慢就趁手了。
屠艾不知青鸮剑下死伤过多少人,但这剑着实不同,锋芒毕露,她恐剑风都能伤人,劲力一收再收。
红果儿不懂什么剑招,只觉愈发得目眩神摇,捂住嘴巴连连惊叹。
姑姑的身姿好飘逸,姑姑的剑耍得真好看,她也想学剑。
红果儿看着屠艾的眼中都能冒出光,一闪一闪亮的很,看着看着又不由站起身跟着比划起来。
小手小腿胡乱的挥舞,没有丝毫章法,却是出了力的,没了束缚的嘴巴也呼呼喝喝叫出声。
笨拙的可爱,屠艾视线瞥过,微微一笑,待停歇下来,特意取了她的木剑送与红果儿。
剑是为伤人,她无意教谁习剑,木剑只是给红果儿耍玩罢了。
“姑姑,红果儿能跟着练剑吗?”
“跟着可以,但姑姑不教哦。”
“为什么?”
“红果儿又为什么要练剑呢?”
“姑姑好看,剑好看。”
屠艾失笑,“红果儿,姑姑不会教人,你若想学剑,得让你阿爷帮着请师傅。”请个不当真习剑的师傅。
红果儿好像懂了,“姑姑是师傅教会的吗?”
“嗯,姑姑会的都是师傅教的。”
“那红果儿也让阿爷请师傅。”
“红果儿真聪明。”
武力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她也不爱剑,她只是需要剑,而红果儿与她不同,该有自己的人生。
哄完孩子,屠艾拿起青鸮,复又练起劲力,这过程说枯燥其实也枯燥,不过已然习惯,累倒是不多累的。
练到午时,屠艾正要收势,院外传来了阿秭的声音。
“妹妹,妹妹,阿秭看你来了。”
陆家离屠家不远,屠萧时常就要回来看看,这几日因着妹妹一直未归家,回得更勤了。
昨日她本也跟着等人的,不过天太晚,陆饶先一步牵她回家了,说是今日再送她来。
她又一向贪觉,陆饶早晨是送不来的,临近午时特意从肆里归家一趟,送了她来。
屠萧是有些小性子的,她完全可以自己来,可陆饶说了送她,那就得送,不能言而无信。
偏陆饶真吃她这一套,乐颠颠送她来的,还说傍晚再来接她。
虽然送了,屠萧还是有些不满的,同屠艾说:“妹妹,本来我是能早些来看你的,偏陆饶他回来得晚,真是的,不让人省心。”
屠萧在外只叫陆饶作陆饶的。
屠艾乐了,“谁不省心?”
屠萧理直气壮,“陆饶啊,多大的人了,总让人跟着操心。”
屠艾庆幸红果儿被嫂嫂牵走了,不然没得惹小孩乐,红果儿都知道大姑姑更不让人省心。
屠艾,“辛苦阿秭了。”
屠萧,“苦倒是不苦,嘿嘿,陆饶还是很听话的。对了,妹妹你还难过吗?”
屠萧终于绕回正题,她是担心妹妹因着师傅离世难过,特意来宽慰妹妹的。
不过,好像妹妹不用她宽慰啊,瞧不出来难过没有。
屠艾又乐一回,只有阿秭说话才如此直接,“阿秭,我不难过了,你别担心。”
“那就好,难过要跟我说哦,阿秭陪你去郊外跑马。”
“好,阿秭想去跑马也可以约我。”
“那,要不明日就去?”
“好,明日去。”
屠艾有时觉得她阿秭有神力,轻易就能逗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