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上桌,几个汉子端着酒盅,你来我往,都喝得有点晕乎乎。
看着旦接代和曲大舅的酒盅空了,林来富赶紧又殷勤给两人满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远山和林来富就想把两家的婚事再往前推一推。
媒人也忙在一旁敲边鼓帮腔,旦接代许是瞅着长福真不错,竟然一说就成,答应了林来富的请婚。
只道俩孩子八字没问题后,今年下秋种完麦子后,许嫁闺女。
饶是旦接代喝的心热,仍不忘要求林家先把耕牛买回来。
买牛与自家有利无弊,不管是林远山,还是林来富,俱都满口应下。
一时吃完饭,众人挪到院中说话,长福端着煮的香甜的红糖米糟水,一一捧送各人手中。
见曲氏瞧着竹篱圈里的小鸡、小鸭们出神。
梁青娥忙笑着道:“打从长福和阿酒相看亲事后,我这大嫂就着急忙慌去镇上买小鸡小鸭,希望能赶在俩人成婚前,争取把鸡鸭养满圈。”
这话说的坦诚又实在,又隐隐捧了自家,曲氏和旦接代听得很是满意。
男方晓得自家的相看要求,又立刻付诸行动,这就是结亲最大的诚意了。
大陈氏一指西厢房头一间,笑着道:“咱们粗粗商量了一下,要么这间拾到拾到将来给他们作新房,要么再重起一间屋,家里这两年积攒了些土坯,到秋日里成婚,盖一间屋舍完全赶得及。”
旦接代往大陈氏手指的方向细细一瞧,就见西边一溜四间厢房,俱是土坯垒盖的。
当初盖的时候该是花了心思的,几间屋舍修建的规规整整,上面覆的全是青瓦,比起坐北朝南的主屋也不差什么。
他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都是庄户人家,谁家日子都不容易,你们还要买耕牛,长福底下还有一溜弟妹要婚嫁,咱们也不是那贪得无厌的人家,将来日子长着呢,只要你们好好待我闺女,长福能把咱们老两口当半个爹娘看待,一切都好说。”
林来富忙道:“亲家放心,咱们长福最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必会拿你和亲家母当亲爹娘看待。”
刘春梅紧跟道:“亲家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咱们不是那磋磨儿媳的人家,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庄户人,这家和才能万事兴,阿酒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的紧,来日来家,但凡我闺女有的,定会有阿酒一份。”
曲氏闻言,笑着看身旁的阿酒一眼,嘴里与刘春梅客套几句。
众人又说一程子话,旦接代便起身开口告辞。
大陈氏和林远山忙开口留客,刘春梅忙回房里,片刻后,拿着个红布包包出来。
她把红布包包塞阿酒手上,温和道:“婶子前儿去镇上扯了块尺头,又买了双鞋面布与你,可莫要嫌弃东西简薄,留着你做衣衫鞋袜穿吧。”
双方定下婚事后,通常男方会送女方一双鞋面布,意味着穿了婆家的鞋,往后就是这家的人了。
刘春梅这会儿不止拿出鞋面布,还另外准备下尺头,可见对阿酒的喜欢和看重。
阿酒闻言,抬头看一眼旦接代,见老爹冲她轻轻点头。
方含羞接过红布包包,腼腆道:“多谢婶子想着,让婶子破费了。”
“不谢不谢,莫要同婶子客气。”
林家一众人能出来送客的,都出来了,一直把旦家几人连同媒人一直送到村口老井边上。
村里人知道消息的,不知道消息的,在听到上午那盘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
各人互相询问一番,不多久,整个村子都知晓长福相定下亲事,今儿正是女方看家的好日子。
于是,梁青娥一行人送旦家人出村时,村口早早站满看热闹的妇人汉子。
“这姑娘生的可真漂亮,长福有福啊。”
“长福长的也周正,两人看着倒是挺般配的。”
“都说旦家老两口挑剔的不得了,这大姑娘果然生的俊俏,怪不得旦接代敢要头耕牛作聘礼呐。”
人群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大陈氏心里一怒,这混账话啥时候不能说,偏当着人旦家的面说,声腔还这么高,生怕人家听不到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大陈氏和梁青娥不用看,就知这话必是她们三妯娌王秀娟吆喝的。
二人凝眸往人群中一扫,就见一头发灰白、眼窝深陷,脸色阴沉狰狞的老妇,正不甘瞅着这边。
眼神中是明晃晃、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人不是王秀娟,还能是谁。
大陈氏不及看旦家众人的脸色,几乎是下意识的……
冲着王秀娟张口就骂:“老三家的,你少在胡嗪,你前儿问我借银子与你家银海打酒吃,我原说长福娶亲就在跟前,虽亲家通情达理,要的聘礼不高……
然长福到底是长子长孙,趁着他成亲的好日子,家里若是能添置上一头耕牛,老头老太瞧着也欢喜,说不得瞧着家里越过越好,还能再活上二十年……”
大陈氏余光瞥见旦家人脸色微缓,再接再厉又啐王秀娟一口:“你这老娘们红眼病一辈子好不了,瞧见谁过得好就恨不能扑上去吠两声,往常我瞧着老三的面上不与你一般见识,不过是没借你银钱,你就这般败坏咱们亲家的名声。”
大陈氏丝毫不给王秀娟说话的机会,她嘴巴掉豆子一样,那话噼里啪啦就落了出来。
“各位,咱们长福和旦家的大姑娘今儿正式定下婚事,咱家确实要在夏收时买耕牛,只这耕牛是咱们添置备着自家使用的,和聘礼没半个子关系,我这亲家侄儿侄媳还啥都不知道呢,可不能平白背这一口黑锅。”
围观村人们一听,三三两两就议论开了。
这个说:“大伯娘说的在理,这牛既是买回来留着自家用的,确实不能让亲家背这个坏名声。”
那个说:“老林家大房二房眼看着都起来了,二婶子家前几年刚买了牛,这大伯娘家也跟着要买牛了。”
还有人说:“怪不得三婶子坐不住,亲来拆台搅合,说啥人旦家要头耕牛作聘礼,说句不怕旦家人恼的话,就算家里姑娘生的天仙一样,咱们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谁家下得起一头耕牛当聘礼。”
更有人说:“你没听大伯娘说吗,三婶子问她借银钱给林银海打酒喝,大伯娘没借,三婶子许是心里不满,故意想要把长福的婚事搅和黄吧。”
王秀娟听村里人多数都是站大陈氏那一边,甚至自己还在场呢,一个个嘴巴却和糊了屎一样。
那话难听的,她恨不能上手把她们嘴撕了。
只她双拳难敌众人,掂量掂量后,只得咬牙认亏。
她脸色青青红红,气的胸口不住起伏。
“旦家嫂子,我大伯和大伯娘脾性最好不过,两个嫂子嫁进来这么多年,婆媳妯娌别说争吵干仗,连脸儿都不曾红过,闺女嫁给长福,这太婆婆、祖婆婆、婆婆都是好相处的,你们两口子尽可放心。”
“是啊是啊,长福这孩子咱们看着长大的,最是忠厚老实,将来你们擎等着享女婿的福吧,别听我三婶子胡咧咧,她天生一张坏嘴,村里人有一个算一个,和谁都合不来。”
“………”
村里和大陈氏、刘春梅相好的妇人们,纷纷冲旦接代两口子,说着长福的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