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接代和曲氏对视一眼,神色渐缓。
老实说,今儿这啥三婶子闹这么一出,若村里人只一味架桥拨火,落井下石……
那就证明林家大房一众人在河湾村为人不怎么样,他们就得重新考虑这桩婚事有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其次,这啥三婶子说他旦接代问亲家要头耕牛作聘礼时,他乍一听见,确实挺愤怒的。
他若是真能从大闺女的婚事中得到一头耕牛,那背着这难听名声也就罢了,偏这耕牛即便买回来,那也是归林家所有……
那他凭啥背这坏名声。
大陈氏能第一时间站出来,不光把事实讲了出来,更是彻底敲定买耕牛一事。
旦接代消气之余,心也彻底落回肚子里。
林家大房当全村人面说夏收时买耕牛,只要他们还要脸面,就不会拖延食言。
王秀娟没讨到好,冲大陈氏及旦接代等人恨恨啐一口,强撑着一口气,几乎算的上狼狈逃离。
因王秀娟这一番搅合,林远山和大陈氏等人又往村外颇送了女方众人一程路。
沿路碰到自家的田地,大陈氏就指与旦家一众人看。
旦接代和曲氏早从媒人嘴里听说林家有田地十五亩,这会儿见麦子绿油油,地头干干净净,几乎没有杂草,对林家的勤快又更满意几分。
“大叔,婶子们留步,亲家也留步,这送的够远了,今儿多承款待,还请回去吧。”
直送了二里路,旦接代站定,开口让众人留步。
又是一番推让谦和的话后,大陈氏和梁青娥等人停步,目送旦家一行人回程。
长福站在最前头,冲准岳父轻施一礼后,目光看向站在几人身后的阿酒,眼里带着暖暖笑意。
阿酒脸颊红红,冲长福抿唇一笑,转身跟着爹娘迈出了脚步。
“长福那两个妹子好相处吗。”
回去路上,曲氏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都挺和气的,还送了我两条手帕,一个小荷包。”
阿酒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是梁青娥喊她吃饭时,俩小姑娘硬塞与她的。
曲氏接过来细细打量几眼,手帕一方是雪青色,一方是豆绿色,帕子一角分别绣着桃花和石榴花,配色鲜亮,锁边绣艺橘十分精巧。
荷包比巴掌还小一些,仅仅能装二三十个铜子,或者一块糕点,属于装饰大于实用。
曲舅母接过手帕荷包,翻来覆去摩挲好一会儿,嘴里啧啧称叹。
“怪道他家说买耕牛,就能买耕牛,这花儿绣的这般精巧,一年只卖绣品,想必也能挣不少银子。”
她感叹完,又补一句:“哎,早知道他们家家底这般厚实,那会儿要聘礼时,该多要几两银子的。”
说完,她眼睛瞥向一旁的媒人,含义不言而喻。
旦接代也有些意动,忍不住也扭头看向媒人。
媒人心里忍不住骂娘,嘴里却笑着道:“便是多要一两二两银子,林家定也会给,只是咱们早前说定了聘礼,这会儿再贸然往上加,这话要是传出去,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且婚事得往长远看,四两的聘礼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数一数二,这要是六两十两的聘礼,就相当于把大姑娘和娘家买断了,你们若真想提高聘礼,我明儿就去林家跑一趟。”
旦接代果然有些踌躇,不知哪句话触动了他。
半晌后,他遗憾道:“既说定四两,那就还是四两,我旦接代不做让人背后戳脊梁骨的事儿。”
媒人心里轻舒一口气,笑容真诚几分:“要么人都说旦老弟头脑灵光呢,这林家日子眼看着好起来了,这闺女女婿帮衬一辈子,能抵过多少个一二两临加的聘礼呐。”
曲舅母有些不甘,冷哼道:“这也罢了,将来肉妮几个说亲,妹妹妹夫可不能再这么心慈手软放过亲家了。”
媒人面上跟着咯咯笑,心里则忍不住暗骂,“你一个连生四个小子的婆婆命,这会儿教人家生闺女的狠命要彩礼,将来有你哭着求亲家高抬贵手的时候。”
阿酒只静静走在最后,眼睛盯着曲舅母的脚后跟,眸中已是一片冷意。
她这个舅母,手着实伸太长了。
另一边,大陈氏撑着一脸笑走回家,院门一关后,提着王秀娟的大名,那是破口大骂。
林老爷子和老杨氏坐在屋檐下,见大儿媳恼怒成这般,以为长福的婚事出了波折,忙开口询问。
刘春梅生怕惊着老两口,忙把方才在村口时,王秀娟闹出的幺蛾子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老两口不及听完,气的哆哆嗦嗦,连声吆喝人去喊三儿和三儿媳来家。
林来富也气的不行,和林来贵当即出门去喊人。
半晌后,林岩山和王秀娟不情不愿,耷眉拉脸蹭进了院门槛。
“滚过来,个没脸没皮扒自家篓子的玩意儿。”老杨氏看见两人,张口喝道。
二人磨磨蹭蹭走到老杨氏跟前,老杨氏气的气喘吁吁,见二人面上犹带不服,她握紧拐棍,颤巍巍站起身。
手中拐棍一扬,冲着二人,劈头盖脸就打下去。
“哎呦……”
林岩山和王秀娟被打得措手不及,手抱着头脸,嚎叫着往院门逃去。
梁青娥忙去扶老太太,大陈氏和俩儿媳忙去堵林岩山和王秀娟两口子。
饶是老杨氏腿脚不好,这二人仍是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拐棍,才跑出了院门。
“娘哎,你老人家可悠着点,别没打中老三两口子,再把你摔倒了。”
听大儿媳这么说,老杨氏便顺着梁青娥的力道,没有继续追赶二人。
“这俩没脸的东西,往后你们见一次,啐他们一口,老了老了还这么不着调,竟连亲侄孙的婚事都想搅和黄。”
众人生怕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忙言语宽慰起来。
梁青娥见老宅没自己啥事,便开口告辞回家。
这俩妯娌一对比,大陈氏这会儿瞅着梁青娥格外顺眼,忙把待客没吃完的干果点心包起来,让梁青娥带回家与孩子们淡嘴。
梁青娥家里不缺这些,推拒后,就回了家。
刚一推开院门,就见屋檐下,秦兰花正躺靠在摇椅上,六壮坐在她腿边,正给她捶捏着小腿。
“哎吆,我说你这孩子是不是诚心想捏死我,说了多少次轻点轻点,骨头能让你给捏碎……”
秦兰花骂完,手一扬,对着六壮的背,就是重重一巴掌。
六壮防备不及,被打的一下从竹凳上滚落下来。
梁青娥脸色一沉,院门“哐当”一声关上,直直往六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