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坳正在如火如荼建造族学,人人喜气洋洋干劲十足,连村里最爱说闲话的几个妇人都夸赞村长。
顺子他娘彻底消停了,村长特意去过她家让她别乱嚼舌根编排林家的不是。
村里能建族学,还真是仰仗了林修闻不少,她若是在村里继续说三道四,村长要罚她跪祠堂。
这下真把顺子他娘吓住了,无论那晚她是真瞧见了李氏和旁的男子拉拉扯扯,村长以一句“林修闻中案首,你还不能让人来恭贺送礼了”统统把话堵了回去。
顺子他娘心中不服气也只得暂且憋着,这几日村里建族学属她最卖力帮忙,生怕村长看她不顺眼,到时候她家顺子不能念族学,那才是真的亏大发了。
相对于村里热火朝天的日子,林家可谓是过得愁云惨雾。
李氏被吓病了,连日来反反复复发低烧,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颠三倒四的话,什么鬼啊死啊听的人心里发慌。
村长念及林家如今没一个能干活利落的人,特意在村里找了人照料他们一家子,一天两顿饭外加熬药。可在林家帮忙照料的人都被李氏吓着了,大好的日子谁乐意天天听什么神啊鬼和死不死的,吉不吉利邪不邪门撇开不说,听着怪瘆人的。
李氏神神叨叨,林芝阴气森森,林老太乱吼鬼叫,林富春出气多进气少……谁来帮忙谁遭罪,要不是村里人都记得族学一事是林修闻促成的,埋怨林家的唾沫星子保管能将林家淹死。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只是来搭把手的街坊邻里,谁能受得了?
一日两日还成,日子一长谁都要抱怨,明明是林家的事儿,他们家又不是没人了,怎么林大江能不回来照料?
林修闻就算伤着也该好差不多了,再怎么着林大江也该回来看一眼,居然连个面都没露。
再说林修闻,撇开他身子有没有好全不说,家里人全病得下不来炕,他只要不是瘫了抬都得让人抬回来一趟吧?
这对父子倒是好,还真是从头到尾没出现,平日里嘴里说孝顺再怎么天花乱坠都好,到了紧要关头连面都没露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村里多数人不敢编排林修闻的不是,毕竟他如今是梅花坳的脸面,但说林大江的话可就没那么好听了,即便是村长再如何也压制不住村里人在背地里叨叨林大江。
李氏怎么都想不到,当初找瘌痢头来扮道士扭转名声时,大家伙儿到现在更是深信不疑。深信林修闻是福星,他不在村里住,林家的晦气压都压不住,一个接一个病倒。
要说村里乡亲哪怕嘴巴说话最不中听的,真到他们要搭把手的时候再推三阻四不情不愿其实也都愿意帮忙。可对林家的事儿,才几天光景村里传遍了林家这四位难伺候的闲话,一传十十传百,谁都嫌晦气。
大家伙儿不愿意,村长也不好强迫村里人去,实在没法子只好让他自家婆娘和儿媳妇每天做了饭给他们送去,还得擦身换药,可算是辛苦透了,至于林富春,村长只能让自己儿子去搭把手。
虽说已经入秋了,可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早晚凉白天热的,身体壮实的人都容易生病,更别提本就躺在炕上的林家人。
不说把人照顾好,别村里照顾还把人照顾更坏了。
最忙的要属胡大夫,气候变化村里不少人病了,他还得一天一次往林家跑给他们挨个儿诊脉,想着法的研究药方,身为大夫医者仁心没人比他更希望大家伙儿都健健康康的。
可他内心纠结啊,打从去林家给他们一家人瞧病开始,每次回来都满腹心事沉默不语。
袁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几十年夫妻没人能比她更懂自家男人,实在看不过去他这副样子,夺过他手里的捣药杵和药钵,“到底有什么事儿让你整天唉声叹气的?”
胡大夫抬眸看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垂着头长叹一声。
“林家……有人治不好?”能让胡大夫这样沮丧的事情着实不多,只有医治的病人治不好时他才会这样,袁氏忍不住宽慰道:“要真是治不好也是病,你也尽力了,行医这么多年还跟年轻时候一样看不开呢?”
“不是!”胡大夫下意识反驳,想了想又没继续往下说。
袁氏没明白这句“不是”的深意,只当他在反驳自个儿没年轻时候那般看不开,继续宽慰他,“林家谁不行了?要真不行了还是早些找人把大江他们父子叫回来吧,一屋子人都病着,总不能连个主事的都没有。不是我说,他们父子是真不像样,家里头这样了都不回来看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镇上离村子十万八千里呐!”
袁氏分拣药材的手顿了顿,“这事儿你得尽早和村长说,总不能人走了床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对了,你还没说究竟是谁快没了?”
“没人要死!”胡大夫赌气说了一句。
“没人要死你还天天拉长个脸作甚?”袁氏将手里的药材往簸箕里一丢,“那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胡大夫叹了口气,正想和老婆子把话说开免得她总揪着这事儿问个不停,院子外由远至近传来几声狗叫声,听动静就知道是林富夏家里头几条猎犬往这儿跑来了。
当邻居久了,对这几条猎犬十分熟悉,看来是林富夏家有人往这儿来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林富夏便出现在门口。
都是老街坊了,胡大夫到别的村子出诊赶不回来时,林富夏家里人多总会帮衬着看顾袁氏几分,即便胡大夫在,两人没孩子,少不得有搬搬抬抬的活计都是他家搭把手。
女眷们时常凑在一起做针线活,一来二去两家人比其他人亲近几分。
“老夏,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胡大夫招呼林富夏进院子,袁氏连忙起身进屋给他倒水。
林富夏也没同他客气,径直坐到竹椅上,呼喝家里头的猎犬,“要是把药材咬坏了,当心老胡和你们拼命。”
猎犬委屈巴巴呜呜两声,丧气地跑出院子,趴在院子外守门。
林富夏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烦闷的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子。
“有话直说,担心你大哥家里?”胡大夫多少能猜出来几分林富夏的心思,虽说他们两家早分家了,可林富夏比他那道貌岸然的大哥有良心多了,终归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林富春没拿他当亲兄弟,林富夏可没这么狠心。
只是他没想到,林富夏这回说出来的话如此惊人。
“那我可就直说了,我那大嫂……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话出口,只听啪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