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凡间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
皑皑白雪覆盖了大地,一眼望去入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却还颤颤巍巍的立着一座茅草屋。
屋主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此时她正打算收拾收拾出门寻酒,这天寒地冻的喝酒是最好的,喝了全身都能暖和起来,这也是她多年以来的御寒方法。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她酒量不好,所以半壶就足够了,当她拎着半壶酒走在回来的路上时,却发现远处鼓了一个黑色的包,也不怪她看走眼,这隔远了看还真的想鼓起来的包,离近了才发现那是个人。
只见雪地里无端躺着一个黑衣男子,风遥起先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周围,确定没人后她才敢上前察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男子伤在了头,他头下的雪被染的绯红。
风遥心里做了多方的纠缠,最后还是选择了救人。毕竟她还是不忍心看着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在眼前流逝。
风遥费了好大劲才将人给拖了回去,又将他安顿好,替他擦净血迹,这才有机会喘口气。
他醒的时候,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却看见一个蓝衣姑娘正在床边热茶,他眼里闪过迷茫,但他知道自己被救了。
风遥听见声音,但也没抬头,只是吹了吹热气,淡淡道:“你伤到了头,头上还有有淤血未散,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不然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躺在床上的人,抿了抿唇,这模样明显是想问些什么,但风遥却能预判他的话语,只是轻轻的扫了他一眼,随即又道:“你一个人躺在雪地里,身上又受了伤,是我救的你。”
说完风遥便轻松的往后一躺,摇椅开始晃动了起来,手里捏着一只白皙透亮的杯子,此时杯子里正散发着袅袅热气,望着热气他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这里风遥不经常回来,因为她的职业并不是个好差事,风餐露宿什么的她都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临近除夕,她又碰巧路过附近,便想着回来看看,看看这破旧的小屋还在吗?毕竟落叶归根,她不想到时候连归根都没有。
谁知床上的人挣扎下了地,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风遥的面前。
躺在摇椅上的风遥,缓缓睁开双眼,眨着眸子看着他,那人有些扭捏的转开目光,然后轻声问道:“那你可知道我叫什么?”
风遥一愣,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风遥轻笑一声,“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谁还知道?”
风遥看着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人倒是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反正她这么多年,来去也是一个人,反正他又失忆了,不如就留下来做个伴吧。
风遥坐了起来,轻叹口气随即问道:“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又刚好失去了记忆,不如你我做个伴吧?”
那人明显一怔,思绪快速翻涌过后,他也没有回答,因为他隐约觉得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他伤在了头,这导致他丧失了全部的记忆。
风遥并不是一个会强迫他人的性子,见他不同意,风遥也没有说什么了,她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去,这对别人不公平。
接下来的日子,风遥还是尽心的照顾他,也会在集市上为他买药熬药,风雪这么大,她还是会按时出门为他买药,就算是亲人做到这样也是够够了。
风雪持续了半月,终于在今天放晴了,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风遥也不用再冒着风雪去给他买药了,所以今日难得闲下来。
风遥坐在屋内认真的煮着茶,他本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性子,每回都是风遥问他一句,他答一句,他性子这般扭捏,风遥却没有恼过,保持耐心听他说。
今天倒是异常的主动找他说了话,“你叫什么名字?可否告诉我?”
风遥正举杯要喝茶,他突然的问题让她顿了一下,然后抬眸轻笑的看着他,“问这个做什么?说不定在你我分开后,这天地之大说不定不会再见了。”
可他却穷追不舍,继续追问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风遥见他这么认真,不免被他给逗笑了,嗤笑一声打趣道:“你问我名字是决定要陪我了?”
他立即被噎住,风遥也只是开个玩笑,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认真,这倒像是她的不对了。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风遥也歇了心思,正要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谁知他点了点头,“我留下来陪你。”
风遥一愣,反应过来后也只是轻笑一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强迫了他。谁知他两步上前,用一双极其真挚的眼神看着风遥,“告诉我你的名字。”
风遥抿了抿唇,歪头看着他这双好看的桃花眼,不免有些失神。
“东方风遥。”风遥回道。
“风遥?”他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随即又抬起了亮晶晶的眸子问道:“那你也帮我取个名字吧。”
风遥完全愣住,他今天是怎么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风遥也是不忍心看着他就此殒命在了风雪里,所以才将他救了回来,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所以在看到同是孑然一身的他,触及到了她心里柔软的地方,或许她也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一个人陪自己。
起初他不同意,风遥觉得也没什么,人是她救回来的,要是因为这点事情就置他于不顾,这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若他是因为愧疚才留下来陪她,那大可不必,毕竟救人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这茬,这只是她临时起意罢了。
只是今日阳光明媚,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当光洒进屋子时,风遥却莫名的笑了,“最近我读了一首诗,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你就叫东方辰安吧。”
从今以后他便叫辰安,冠以她的姓,名叫东方辰安。
后来才知道风遥其实是一名捉妖师,捉妖师一脉单承,一生只收一个徒弟,因此捉妖师这一脉早已没落,如今也只剩她一人苦苦支撑了,才不至于捉妖一脉就此陨落。
往后的日子有了辰安,风遥也多了些慰藉,两人一起走在乡野小路上,从此多了一个可并肩之人。
只是再度启程时,身边也有个说体己话的人,辰安也很是听话,她说往东他就绝不敢往西,风遥也省心不少。
捉妖凶险万分,两人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孤寂风遥的性子也就冷清些,没事的时候便喜欢独自坐在一处静静的喝茶,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只不过如今有了辰安相伴,她便也能和他说说话,解解乏。
两人结伴而行,风遥心地善良,明明自己都揭不开锅了,偏偏还要在路边捡了一只受伤的狐狸,着实叫辰安头疼,他原本是想把这野狐狸丢了的,但碍于怕风遥生气,他一直忍着没说。
又在看见她为了给狐狸治病,要当掉祖传的玉佩后,他终于爆发了,两人大吵了一架。
“它就是一只野狐狸,我们自己都揭不开锅了,还要带着一个累赘?”辰安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眸子里全是怒火,他不能理解她哪里来的这些善心。
风遥见他生气,明显弱了势,“可它也是一条生命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辰安回道:“阿遥,我们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你知道吗?你最近瘦了多少你知道吗?而且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风遥最后还是当了玉佩,换了药材。
因此辰安和她冷战了好久,几天没和她说话了。
风遥生性纯良,即便身上只有三枚铜板了,她也愿意花两个铜板给他买一个包子,剩下的一枚就留给他做“零花钱”,她处处为人着想。
就算捉妖时被恶意克扣她也只是乐呵呵的积极向上,永远看不到自己在受苦。
只会说:“又可以给辰安带他喜欢的包子了。”
只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风遥坐在摇椅上抱着狐狸,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抬眸望了回天,“你我相识已有多少年了?”
正在倒茶的辰安微微顿住,茫然的回头看着风遥。风遥看见他用颇为委屈的神色看着她,不免有些觉得好笑,莫不是觉得是要赶他走了?
“三年了。”辰安说的小心翼翼的,生怕惹风遥不开心。
“三年了啊。”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三年,说不震惊是假的。
捉妖师一生居无定所,注定要一生颠沛流离,好在并没有说不能成婚,不然这一路要走下去得多孤苦,多可怜啊。
风遥放下手中的茶杯,问了心中的疑惑,“你就不想恢复记忆过正常的生活?然后娶妻生子?”
这话倒是问到了辰安,他茫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不想。”
风遥自嘲的笑了笑,“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实话实说。”
辰安拿过风遥的茶杯,替她续上一杯后才回道:“起初是有这么想过,但三年过去了,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要说回到正常生活估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所以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梦魇。
风遥低头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即抬眸望着辰安道:“我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了。”
从前风遥都没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依赖人的性子,只是辰安出现后……她开始变得依赖,每次疲惫不堪的时候他每每都会煮碗面,或者准备她喜欢糕点,然后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看她吃。
人心都是肉长的,多年的责任压迫着她,让她渐渐的麻木,直到辰安闯入了她的生命里,赐予了她片刻温暖。
三年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他一身本事都是风遥教的。只是当初辰安沉重的望着满是伤口风遥,沉着声音说道:“若是我能帮帮你就好了,你也不用伤成这样。”
风遥还真如了他的愿,开始亲自指导他练习法术,符咒,不过风遥这么做的原因却是让他有能力自保,那次受伤倒是提醒了她,她不愿将来看到他满身伤痕的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才教他法术自保。
他想保护她,而她只想他能自保。
可一切的一切都毁于那一天。
两人的生活过的本来就很清贫,但风遥又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但是又怕辰安说她,说她要钱不要命。但是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容,她还是于心不忍,所以背着辰安悄悄的接了一个任务。
可谁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一念之差,害得自己殒命。
风遥被逼之无路,可死死的盯着围在身边的妖怪,死咬着牙,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去,辰安还在等她。
“风遥!”当辰安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风遥时,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便是滔天的愤怒,看着围在风遥身边的妖怪,他不顾一切的拔剑挡在了风遥身前。
风遥无力的跪了下来,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她已经到了极限。
辰安在解决妖怪后,风遥已经不行了,她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辰安将风遥搂在怀里,慌张的看着奄奄一息的风遥,“风遥,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风遥努力抬起混沌的眸子,想伸手去触摸辰安,辰安在了解她的想法后,主动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从未哭过的人却在此刻哭成了孩子,染满血的双手,就宛如一把把利刃割的他体无完肤。
风遥喘着粗气,看着辰安,努力的扯起嘴角的笑容,“好可惜,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辰安脑子嗡嗡作响,明明今天他还打算和她告白,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的局面,看着鲜红的血从她的伤口里露出,辰安整个都要崩溃了。
“风遥,我也喜欢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求你了,你要是走了,那我该怎么办?”辰安将风遥紧紧的抱在怀里,明明他已经触碰到了她,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他的爱人最终死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她一生都在救人,为什么偏偏就没人来救救她呢?她信任的那些神呢?
她那么信任那些神,可他们却放任妖怪伤害她……
这一切公平吗?
神不救她,妖害她。救人的人最后落得一个神魂俱灭,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却干干净净的不染尘埃,睁眼不救世,他们算什么神啊!
辰安自戕殉情了,只为为她的风遥。
他原本想着等他死后,就化作厉鬼残害生命,就是想让那些神看看,看看他们是怎么的无能。可惜因为执念太深,他化作了戾气,伤人无数,被天君抓到打入了冥界,后来就遇见了上官忘我。
因为风遥已经死了,他也死了,辰安这个名字他不会再用了,因为辰安只有风遥才完美,才是一对。
后来上官玄云便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上官泽。
也给他他一个新的身份,桃花谷的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