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摆设计得实在有些长了,若是任由它拖在地上,郑满川跟在身旁时,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平白生出许多麻烦。
不过江归砚没想到的是,郑公公年事已高,体力渐渐不支,脚步踉跄,眼看着就要跑不动了。
江归砚瞧在眼里,一把拉住郑公公,二人停了下来。
“小王爷,这是怎么了?您可是哪儿觉着不舒服?”郑公公喘着粗气,注意到江归砚拉着自己的胳膊,心下一惊连忙后退一步,满脸担忧地问道。
江归砚剑眉紧蹙,神色焦急:“这般速度太慢,耽搁不起,我拉着你跑。”
郑满川一听,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惶恐之色,连连摆手道:“小王爷,使不得啊!这可不合规矩,杂家身份低微,身上脏,哪能劳您大驾,万一污了您的身子,杂家万死莫赎啊!”
江归砚皱了皱眉,满不在乎地说:“都是血肉之躯,哪有这么多讲究?这一路上也没旁人,你若实在怕被人瞧见,大不了快到地方的时候,我在外面把你放下便是,不会让你为难。”
看着郑满川仍是一副犹豫、难以置信的模样,江归砚轻声催促道:“还磨蹭什么?我又不认路,再这般拖拖拉拉下去,可真就迟了。”
郑满川听了江归砚这一番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犹豫,他抬眼瞧了瞧江归砚那坚定的神情,咬了咬牙,终是微微点了点头:“既如此,杂家就谢过小王爷体恤了,一切但凭小王爷做主。”
江归砚见他应允,二话不说,一只手牢牢拽住郑满川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提起裙摆。
郑满川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脚下步伐凌乱,若不是江归砚紧紧拉着,他怕是早就摔得个七荤八素。
二人一路狂奔,所幸并未遇到什么阻碍,不多时,宗祠的轮廓便隐隐约约出现在眼前。眼看就要到了,江归砚依言放慢脚步,在距离宗祠还有一段距离的拐角处松开了郑满川的胳膊。
郑满川赶忙整了整衣衫,理顺了被吹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低声道:“小王爷,宗祠已近在咫尺,您且随杂家来。”说罢,当先一步朝着宗祠走去,脚步虽还有些虚浮,却也尽量走得沉稳。
江归砚紧跟其后,待到宗祠大门前。郑满川脚步轻盈地闪至一旁,他身姿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于身前,毕恭毕敬地朝着江归砚深深弯腰行礼,脸上带着一丝谦卑与恭敬,轻声说道:“小王爷,这宗祠之内,自有庄重肃穆的规矩,小人身份低微,实在没那个资格进去,还望小王爷独自入内,您请。”
江归砚见状,微微颔首,刚要伸手推开宗祠那厚重的大门,动作却忽然一顿。他侧过脸,目光投向郑满川,眼神中透着几分关切与体谅。
顿了顿,他开口说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城门口候了那般长时间,一路又跟着我奔波劳碌,着实累得不轻。现下便下去歇着吧,若有旁人问起,你只管说是我的意思。”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似一道暖流,直直淌入郑满川心间。他身形微微一晃,嘴唇嗫嚅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眼眶泛红,用力点了点头。
江归砚见他应下,这才轻轻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稳步走了进去。随着大门缓缓合拢,宗祠内的肃穆庄重之气扑面而来,江归砚迅速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投入到眼前。
而门外,郑满川望着紧闭的大门,伫立良久,才缓缓转身离去。
彼时,江归砚推门而入,步伐沉稳且坚定,一心只想着即将开启的祈神礼。
他全然未曾留意到,自己那几句看似平常的话语,已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郑满川的心湖中激起千层浪
同样,江归砚也不会知晓,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尊重与善意,不仅深深震撼了郑满川久已麻木的内心,更如同播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日后悄然改变了郑满川,乃至影响整个宫廷。
江归砚沿着两旁身姿挺拔、神情冷峻的侍卫一路前行,目光沉静而坚定。
不多时,便来到一扇朱漆大门前,江归砚伸出手,轻轻推开那扇略显厚重的门,随后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跨过那道不算低的门槛,稳步走进了殿中。
一入殿内,庄严肃穆之气扑面而来,他迅速收敛心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放眼望去,身前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个个身着华服,配饰精美,皆是江氏皇族的成员。
此刻,众人仿若心有灵犀一般,自发地向两侧缓缓挪动脚步,悄然让出一条通道,静候他前行通过。人群中,有人微微低头,目光却忍不住偷偷上抬,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人神色复杂,交杂着敬畏、嫉妒与好奇;还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物件,仿佛在借此平复内心因他出现而泛起的波澜。
然而,前脚刚踏入殿中,江归砚便蓦地察觉到一股极为强劲的血脉之力扑面而来,仿若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正从前方急切地拉扯着他、催促着他,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抬步向前。
江归砚踏入殿中,目光一扫,便瞧见了端坐在上首的祖父江锦墨,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朗声道:“祖父,我回来了。”
话语间,满是晚辈对长辈的敬重与亲昵。
随着他一步步深入殿内,一种奇异而强烈的血脉之力愈发清晰可感,仿若有生命一般,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牵引着他不断向前。每往前一步,那股力量便增强一分,似是古老的家族印记在呼唤着他回归本源。
刚向前挪动了寥寥几步,还未来得及走到江锦墨跟前,突兀间,供奉在最前方的大鼎周身泛起一阵夺目的光芒,光芒如同一道凌厉的闪电,直直地朝着江归砚疾射而来。
江归砚心中一惊,本能地想要躲避,可转瞬之间,他又敏锐地察觉到这光芒并无恶意,并未携带丝毫危险的气息。
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那光芒竟裹挟着他的身躯,促使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