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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祈年一夜未眠,床头的灯光映着他的脸,眼底浮着阴影,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明月。
祈祷明天她还是她.....
门口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傅北辰背着书包,探头往里看。
“爸爸,你不去上班吗?”
傅祈年目光未移,淡淡道:“今天请假了。”
傅北辰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应了一声:“那我去上学了。”
房间恢复寂静,只有明月均匀的呼吸声。傅祈年继续低头抚摸她的指尖,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电话铃倏地响起,划破了沉静的氛围。
傅祈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起身去接起,“什么事?”
电话那头,阿旺声音低沉而恭敬:“先生,太太让我买的两套四合院,还有汉堡店的店铺都搞定了,接下来怎么安排?”
傅祈年眼神微沉,侧头看了眼卧室,淡声道:“等她醒了再通知你。”说完,他直接挂断。
正欲转身,却见院门口有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韩震霆风尘仆仆,额角还沾着旅途奔波的尘埃,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压不住眼底的疲惫。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包,一进屋就随意放在餐桌上。
傅祈年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个包上,凉了几分,“没回宿舍?”
韩震霆推了推眼镜,唇角带着淡笑:“从京城带了点土特产,给你们尝尝。”
傅祈年目光扫过他解开的包裹,里面尽是些零食、糖果,甚至连明月最爱的桂花糕都备齐了。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韩震霆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见傅祈年冷着脸,轻咳了一声,语气诚恳:“前天晚上的电话……你没告诉她吧?”
傅祈年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韩震霆松了口气,露出温和的笑:“这些,就当赔罪。”
他的目光看向主卧的方向,他刚进来就看见主卧的门开着,余光中好像看到床上有个人形,想来应该是明月还在睡觉。
傅祈年自然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神色不动地端起茶杯:“坐吧,喝口热茶。”
“不了。”韩震霆摇了摇头,语气淡然:“我还赶着回办公室,我申请调往北方战区了。”
话音刚落——
“啪!”
主卧里突兀地传来瓷杯砸地的声音。
两人同时抬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卧室奔去。
碎裂的瓷片散落在地,茶水渗进水泥地,泛起湿冷的痕迹。
明月站在床边,脸色苍白,手僵在半空,仿佛刚刚失手。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连,躲闪而慌乱。
“阿年,你怎么还没去上班。”她夹着嗓音娇滴滴地说着,就上前要挽住傅祈年的手臂,傅祈年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他的明月不会叫他阿年!
“小心脚下。”韩震霆指了指地上的碎渣,提醒她。
明月哦的一声,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不耐烦地皱眉:“韩震霆,你来我家干什么!”
傅祈年蓦地笑了,以前明月没少这样对韩震霆,可他从来没放心上过,这会儿在看看这女人拙劣的演技,他攥紧了拳头,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讥诮,如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
“别演了,沈之意。”
沈之意猛地一颤,瞳孔微缩。
她一向胆小,特别是在傅祈年面前,知道露馅了,头恨不得埋进地板。
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她沉睡时都知道,她并没有完全饿死,她只是作作妖怎么可能把自己饿死了,只是沉睡时被人占了身体而已!
傅祈年眯起眼,缓缓开口:“我们离婚吧。你想和韩震霆走可以,但……肚子里的孩子必须给我生下来。”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沈之意咬住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韩震霆闻言,手里的瓷片落回地面,眉头皱得更紧,抬眸就看见傅祈年往外走了,他追了上去,拉住傅祈年的胳膊,“你怎么了?”
傅祈年漆黑的眼瞳泛着冷光,他缓缓睨了韩震霆一眼,他瑟缩了下,松开了手,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道:
“你的未婚妻回来了,你们走吧,去国外或者北方战区,总之不能呆在广城。”
“她的营养品,我会负责直到孩子出生,包括生孩子费用以及坐月子费用。”
“孩子生完以后,我会带回广城养。”
韩震霆还一头雾水,但看着傅祈年波澜不惊地说着这些话,他知道他说得都是真的。
只是那个明月去哪儿了?他本想问,可傅祈年已经消失在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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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震霆怔怔地望着院门口,半响,回头就看见门后,一双漆黑的眼睛怯怯地探出半个脑袋,目光惊惶不安。
韩震霆有点不知所措,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回来,哪怕自从知道了她就是沈之意,也幻想过想带她私奔的念头......唯独没想到阿年会那么冷静地离开。
沈之意抿着红唇,眨巴着大眼睛,声音轻轻颤着,“震霆哥……”
韩震霆心陡然一软,几乎是本能地朝她奔去,可走到一半,他的脚步倏然顿住。
傅祈年说的,他信。
可明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不知道……
“震霆哥……”沈之意轻轻又唤了一声,嗓音带着哽咽,像是怕他不应,又像是在小心翼翼试探他的态度。
韩震霆的手指微微蜷缩,目光幽深,“你是明月,还是沈之意?”
沈之意怔了一瞬,嘴唇微微发白,眼神透出一丝受伤。她沉默片刻,像是委屈极了,眼泪蓦然滚落,声音压抑得带着颤抖:“震霆哥……你为什么还是认不出我来?”
韩震霆的瞳孔微微一缩,胸膛狠狠一震。
沈之意深深望着他,眼底挣扎、痛苦、隐忍交织,她咬着牙,声音发紧:“还是你嫌弃我?嫌弃我……嫁过傅祈年,嫌弃我脏了……”
说到这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摆,肩膀轻轻颤抖,声音细若游丝,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韩震霆心头。
他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
他一把将她拽入怀里,双臂收紧,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她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微微的颤抖触动着他的神经,似乎要将他的心撕碎。
“我不嫌你,沈之意,我怎么会嫌你!”韩震霆的声音低哑,胸膛起伏剧烈,像是在宣泄着所有的后悔、不甘和痛楚。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手掌温热,带着一丝安抚,“都怪我,是我眼睛不好,第一眼没认出你……”
沈之意的脸埋在他怀里,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六年了。
六年积攒的委屈、痛苦、挣扎,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他的肩头,迅速晕开,浸湿了军绿色的外套。
她再也忍不住,哭得撕心裂肺,肩膀一抽一抽的,手指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会再一次消失不见。
韩震霆喉结滚动,心像被什么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他伸出手,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微哑,“哭吧,阿意,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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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院子外的阳光洒在院墙上,空气清新,院子里的老槐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透过枝叶间的空隙,阳光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门外,一只大手缓缓地伸过来,轻轻合上了院子的木门。
“嘭——”一声轻响,将这一刻的深情关在了院中,也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能做到这样体贴的,前夫哥加兄弟,没几个。
傅祈年第一次后悔,如果那晚他克制住,或许......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指尖微微泛白,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他抿紧薄唇,神色冷淡,像是习惯了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可拳头却不自觉地收紧。
傅祈年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迈步离开,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