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1965年7月30日
台湾海军司令部会议室
叶翔本来不想来开这个会，他是“中委”，又是“中二组”的组长，身份摆在那里；何况军队以前对军统及保密局又恨又怕，尤其是海军高层军官，多有留学欧美的背景，对特务监视军队的做法很是看不惯，现在虽然改成情报局了，侦办对象已经对外了，而且都在“国防部”属下，可毕竟心结还在。
他的顶头上司出任“国防部长”兼“国防会议秘书长”没多长时间，很想有所作为。叶翔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特意迎合上司的意图，提议制定了一个“海啸计划”，经他签字后，由情报局提交“国防部”。 上司大悦，以“国防部”名义明确指示海军予以大力配合。海军不敢怠慢，由“副总参谋长”黎玉玺上将亲自主持召开这次会议，海军方面参与计划的头头除司令刘广凯不在台北外全体参加。为表示对上级指示的重视，叶翔决定专门出席，并带上负责计划制定和实施的三处副处长吴荣坤，具体解释、协调。
叶翔有意晚一些才从办公室动身，吴荣坤坐在前边的副座上。海军司令部在圆山附近，周围树木葱茏，车子快到司令部了，却听到附近传来混凝土机械的搅拌声和施工机械的嘈杂声。叶翔从车窗看出去，只看到附近一条岔路上有施工车辆出入，却被树林掩映着看不见盖什么工程。他不满地嘟囔道：“经济这么困难，海军还在大兴土木？”吴荣坤看了一眼，解释道：“是海军兴建的外宾招待所，准备给美国海军顾问居住的。”
叶翔轻蔑地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他要是知道四年以后这处住所的主人，肯定不敢是这副表情。美国海军顾问因故没来台湾，从1969年起，他的顶头上司搬进了这里，直住到他在此逝世，这所寓所就是大名鼎鼎的“七海寓所”。
看见大门口矗立的巨大锚链，就到了悬挂着“国防部海军总司令部”大牌子的大门口。身穿海军制服，戴着白色无檐帽的执勤士兵腰佩手枪，笔直地站立在烈日骄阳下，看见悬挂着陌生车牌的轿车驶来，伸手拦停了车子，直到吴荣坤出示了证件，哨兵才放行，这让叶翔心中更加不爽。
当叶翔和吴荣坤走进会议室，长条会议桌旁已坐满身穿雪白制服的海军军官，坦然坐在首座、肩扛上将肩章的正是黎玉玺，他是前任海军司令，今年一月刚刚被提升为“副总参谋长”。
黎玉玺望着走进屋子的两个人，又看了看手表，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但转瞬即逝。他站起身，握着叶翔的手，领他到右手第一个座位，面对着纷纷起立的海军军官们说：“鼎鼎大名的情报局叶局长，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但到我们海军司令部来开会实属稀客，大家欢迎！”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彬彬有礼的掌声。
黎玉玺虚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坐下，对叶翔说：“今天到会的军官，有些叶局长熟识，有些可能还不认识，我向叶局长一一介绍。”叶翔点点头。
黎玉玺从左手第一位肩扛海军中将肩章的军官介绍起：“海军副总司令冯启聪中将。”
冯启聪起身隔着会议桌伸过手，与叶翔轻轻握了握手。
“海军巡防第二舰队司令胡嘉恒少将。”
“海军‘剑门号’舰长王蕴山中校。”
“海军‘章江号’舰长李准少校”
……
介绍完在座的军官，黎玉玺环视一圈，说：“这次的‘海啸计划’就是在叶局长亲自指导下制定的，国防部特别下达了指示，命令海军予以全力配合。我们海军责无旁贷，坚决执行上峰的指示。下面是不是先请叶局长介绍一下海啸计划的主要内容和针对目标？”
叶翔望了一眼身旁的吴荣坤副处长，吴荣坤会意站起身，打开文件夹，朗声道：“诸位长官，我是国防部情报局行动处副处长吴荣坤，下面我来向各长官介绍一下海啸计划的详细内容。”
身穿西装的吴荣坤在一片白色制服和金星中显得很突兀，但他声调却非常从容镇定：
“海啸计划是本局叶局长亲自提议制定，并经国防部批准实施的，以福建沿海重要目标作为打击对象的一项重要计划。根据我局掌握的情报，共军在福建东山岛一带设立数个观通站，装备了先进的远程对海观测雷达，对我海军舰艇及沿海港口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侦查观测，对我重要海上目标构成了重大威胁。为此，我局组建了特别行动队准备在八月初对其进行有针对性的突袭，目的是摧毁雷达系统，捕获雷达操作技师，获取情侦资料，同时对沿海渔民进行心战宣传。”
“大家知道，为实施‘国光计划’，完成反攻宏愿，我局曾屡屡组织‘两栖敢死队’和‘海狼突击队’对大陆沿海进行袭扰，取得了不少成果，也有许多忠勇将士壮烈殉难。原因之一就是，这些海上英雄乘坐小艇、机帆船甚至橡皮筏便勇敢地向大陆沿海进军，不管是登陆后遇到共军阻击，还是半途遇到共军舰艇拦截，这些小艇没有防御能力，克难英雄往往就很难返航，给我们造成重大损失。”
“有鉴于此，海啸计划特别提出，由我海军选派大型军舰，专门护送特别行动队执行任务，这不仅极大地增强了完成任务的可能性，最大限度地保障了队员的生命安全，还可一举扫荡福建沿海共军海军的远程观测雷达，为我海军消除掉直接的威胁，保障我方在台湾海峡的制海权。”
“在座的都是海军资深官佐，想必对我海军的实力与共军海军的实力对比了若指掌。共军海军成军不过十来年，海峡对岸的中共南海舰队，没有大型舰艇，有的只是些吨位很小的护卫艇、扫雷艇和鱼雷快艇，根本不是我军坚船利炮的对手，我们一艘舰艇的吨位往往比他们一个大队舰艇的吨位总和还要多。因此，我们坚信，有海军弟兄们的鼎力相助，海啸计划一定能够圆满完成。我的介绍完了。”
叶翔侧脸对吴荣坤微微点了点头，他对吴荣坤言简意赅的介绍很满意，既概括性解释了海啸计划，又突出了情报局这些年来袭扰大陆的成就和付出的牺牲，还点明了海啸计划为海军所作出的贡献，给海军戴高帽子的同时，顺便把责任也压给对方，一旦任务出了岔子，海军的责任更大。
黎玉玺对冯启聪说：“冯副总司令说说吧。”
冯启聪慢吞吞地说：“刘总司令正在左营的海军参谋大学参加兵棋推演，无暇参与海啸计划的指挥了，我受刘总司令委托，负责此次海啸计划的总体指挥。接到国防部命令后，海军很重视，专门成立了以我为组长的十人督导组，指导此项任务，并与情报局协调。黎副总长、叶局长，我们督导组已经就此进行了会商，决定由巡防第二舰队负责执行计划，还是请舰队胡嘉恒司令官进行介绍吧。胡司令官，你来介绍具体部署吧。”
佩戴着海军少将军衔的胡嘉恒是个精干的少壮派，他先站起身，后脚跟磕出一声脆响：“是！”随即几大步走到黎玉玺身后，“唰”地一声掀开布帘，露出后面的大幅台湾海峡地图。
他右手拿起一根长长的木棍，轻轻敲打着左手掌，说到：“诸位长官，接到命令后，我舰队做了如下作战部署：”胡嘉恒指向地图上的高雄：“目前，我巡防第二舰队主力驻扎在左营军港，为完成这一重要任务，我们拟派出两艘猎潜舰搭载情报局的特别行动队，组成海啸特遣支队，于8月5日入夜后，从左营隐蔽出航，混在商船和渔船之中，采取迷惑和佯动战术，先驶往南澳岛方向，尔后突然改变航向，在8月6日凌晨抵达预定的东山岛东南海域，用海狼艇运送队员在天亮之前对既定目标进行突袭，其间，我两艘猎潜艇在东山岛外海面巡弋警戒，随时准备对付共军海军舰艇，待海狼队员完成任务后，迅速接回登岛队员，返航。”
“之所以选择在晚上出航，天亮前进行突袭，原因有二：第一，共军舰艇吨位很小，不具备夜战能力，且不耐风浪。即使共军通过远程对海侦测雷达发现我军舰艇出港，他们的小艇在漆黑一片的大海里连保持正常的战斗编队、进行彼此的通讯联系都成问题，遑论与我大吨位舰只进行一场海战了。另外雷达只能判断大致方位和航向，我舰艇编队夜航中保持灯火管制，让共军舰艇很难发现我舰的准确位置；第二、天亮之前是敌防备最松懈之时，用小艇登陆，敌人岗哨用肉眼很难发现，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突袭的一举成功，等敌人仓促之下派援兵过来，我们的战士们早已返航了。此外，一旦遇到敌人顽强阻击，由登陆队员指示目标，我舰艇编队可用舰炮进行持续射击，摧毁敌人的雷达装置。”
胡嘉恒冲门口点点头，两个早已等候的海军士官手捧两艘舰艇模型放在会议桌中央。
“叶局长、吴副处长请看，这就是我舰队此次出航的两艘猎潜舰。需要说明的是，原先计划派出的大型驱逐舰‘太康号’，在上月执行任务时不慎撞坏声呐护罩，美国顾问认定需进行维修，故以大型猎潜舰‘剑门号’替代。”
“大型猎潜舰‘剑门号’，编号45号，这条舰也是本舰队的旗舰，原系美军‘海鸦’级扫雷舰，今年4月刚刚交付我舰队，标准排水量890吨，满载排水量1250吨，航速每小时18节，主炮为76.2毫米口径，另有40毫米炮四门。”
他指了指另一艘小一些的模型：“小型猎潜舰‘章江号’，编号118，原系美国海军猎潜舰，标准排水量280吨，满载排水量450吨，最大航速每小时20节。舰上火力强劲，装备有76.2毫米炮一门，40毫米炮一门，20毫米炮5门，76.2毫米火箭一组，深水炸弹投射器4座。”
他又用木杆轻轻敲击着手掌，有些得意地继续说：“刚才吴副处长说的很对，共军的一个舰艇编队的吨位都比不上我们小型猎潜舰的吨位，更别提‘剑门号’了。共军的护卫艇，注意，是护卫艇而不是护卫舰，吨位一般在100吨左右。其装备的p-4级鱼雷艇的排水量只有可怜的20吨，p-6级鱼雷艇的排水量也才60吨左右。而共军一个编队往往由4艘护卫艇或6艘鱼雷艇组成，大家可以算一算，这个差距有多大。诚然，共军的鱼雷艇速度比较快，但是鱼雷攻击距离有限，他们必须在漆黑的夜里抵近射击才有些威胁，不客气地说，我舰主炮命中一发就足以击沉一艘共军的鱼雷艇，他们那些小艇根本就近不了我的身。因此，此次任务我们是带着必胜的信心出征的。另外，顺便说一句，为了表示对此任务的重视，本人将亲自率领“剑门”、“章江”两舰出征。”
他把长木棍靠在墙上，潇洒地两脚一并“咔”地一声立正：“黎副总长、冯副总司令、叶局长，我的汇报完了。”
黎玉玺满意地环顾了一下会场，把目光投射在叶翔身上：“叶局长，怎么样？对海军的部署是否满意？”
叶翔连连点头：“非常好，非常好！起航的时机把握很出色，对敌人弱点的了解也很清楚，胡司令官能亲自出航指挥，这种勇于担当的精神值得学习，更增加了胜利的把握，我没有意见，相信海啸计划能够取得圆满成功！”
黎玉玺站起身：“好吧，就按照这个部署实施，各单位下去抓紧时间准备，请情报局的行动队员们在舰艇起航前一天到达左营军港。望各单位和衷共济，团结一心，出色地完成这次任务。“说完话，用征询的目光望向叶翔。
叶翔微笑道：“很好，我会立即责成属下与督导组联系，期待与海军的弟兄们精诚合作。”
“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