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真是胡闹。阿信,你给退回去吧。”
林一诺瞪着托盘上的琉璃盏,这壮阳酒,就留给父亲喝吧。
他可行着呢。
林一诺自然也知道鹿茸酒的功效,老爷子怎么就是瞧不上自己呢?!
刚干点好事就又来添乱。
“将军……”
阿信面露难色,“奴才忘了说,这酒是老爷给大少奶奶的。”
“又是给我的?”
阮凌微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老两口弄啥咧?
林一诺极度惊讶间,将轮椅旁的凳子碰得差点倒下。
“那就留下吧。”
红参鹿茸酒是温补肾阳的,女子饮用能大补元气,倒也合理。
林一诺让阿信把鹿茸酒温了,再拿给小微尝尝。
自己则用勺子舀起燕窝,浅尝了一口。
“没毒,微微,你能吃的。”
林一诺说完,将自己用过的调羹放在别处。
阮凌微噗嗤笑了一下,“我不怕人下毒的,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只是对你不设防而已。”
小微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落入林一诺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她那样信任自己,而自己做出的取舍,仍旧是欺骗了她。
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目前结果尚可。
她还能陪在自己身边,说说笑笑吃着燕窝。
凌记成衣铺。
店铺后院,伙计阿当站在巨大的木盆旁,双手紧握一根粗壮的木棒,奋力搅动着盆中浓稠的米浆。
孙玉珍同碧荷一起从清水缸中捞出一块洗好的素色棉布,将其平铺在宽阔的石板上。
“绢奴,你去端瓢米浆过来。”
碧荷叉着腰,站在原地休息。
“好嘞。”
孙玉珍已经适应了自己这个卑贱的身份,自觉端来米浆,均匀地倾倒在布料上,又迅速拿起一把大刷子,“刷刷”地将米浆刷匀,动作麻利又细致。
“绢奴,要我说,你一定是从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
碧荷蹲在地上,用手捏住布料的两角。
孙玉珍身子微微一滞,旋即嬉笑了一下,“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看人可准了!”
碧荷轻轻提起刷好浆的布料,搭在晾衣绳上,“你嘴紧,干活从来不抱怨,手脚灵活脑子快,就是在大户人家,也能混成个管事的。”
孙玉珍的笑多少带了些自嘲。
她如今已经与成衣铺里的伙计混熟了,除了与繁樱碰面时,两人都会有些尴尬。
其他的时候,她倒是还蛮自在的。
两眼一睁就是干活,干不完的活,没什么心思顾念伤怀。
再者,孙玉珍坚信,能靠自己的双手,过上想要的生活,不管当下是何种境遇。
“繁樱掌柜!”
“掌柜的来了!”
繁樱一出现,碧荷和阿当立马凑上前去,热络地问好。
孙玉珍躲在晾晒的布料后面,透过缝隙,冷眼观察。
“掌柜的不开心啊?可是因为铺子的事情?”
阿当殷勤地跟在繁樱后面问道。
“也没什么,冬日么,衣服不好卖,前些日子赶制出来的手套,得亏没多做呢,一点儿也卖不出去。”
繁樱很快便进了屋,院中实在太冷,不想过多停留。
孙玉珍默默听着。
成衣铺生意不好,做的手套卖不出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已然肿胀变形的手指,交叉揉搓了几下。
是钻心的疼。
戴手套会影响干活的精确度,通常下人们,是不会戴的,只有主子才戴。
但手套大小因人而异,主子都有专门的裁缝,细心缝制,量身打造,也难怪铺子里面的会卖不出了。
但她要想办法,帮助成衣铺度过这个难关。
孙玉珍向来会讨上位者的欢心。
哪怕这个上位者,从前是她的奴婢。
林一诺的小院。
阿信俯身在小林将军耳边叽里咕噜了一阵。
“处理掉吧,再去告诉父亲一声,府里也要加派人手。”
林一诺神情镇定。
“出什么事了?”
阮凌微对小林将军已经越来越熟悉,他表现得越淡定,就说明对方越难搞。
“你先别出去,有人在咱们院中,丢进来一只死羊,是个小羊羔,身子还是热的。”
林一诺拉住了小微的手,放柔了声音道。
“啊?何钦?也只有他才有这闲心吧?”
阮凌微一下就猜中了作此警告的背后之人。
“嗯,应该是提醒我,尽快兑现承诺了。”
林一诺道,“那小羊,也给父亲送去吧,他爱吃羊。”
“哈?一诺,你不怕何钦的人给羊喂了毒?”
阮凌微问道。
林一诺看了看小微,面无表情:“老家伙很警惕,不会吃的,我就是馋馋他。”
噗~
这是什么怨种父子情啊!
阮凌微笑得半倒在小林将军肩上。
林一诺就势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微的头发,“微微,临近年关了,你要不要从我那匣子里拿点银票,去买点年货?”
“不用啊,我也有银子。”
阮凌微直起身子,“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买的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金饰和点心,自然是要我自己出钱。”
“我不便上街,就当是我给你买的,好不好?微微,你还没花过我的钱。”
林一诺话一出口,脸上就沾了委屈。
“我干嘛要花你的钱啊!”
阮凌微下意识说道。
“你为什么不肯花我的钱?”
林一诺的语气已然有些急了。
阮凌微更觉莫名其妙。
她能自力更生,也不想欠他人情。
阮凌微心中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样说的。
“微微!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情?一个人情?”
林一诺头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和阮凌微说话,把阮凌微吓了一跳。
“室友?饭搭子?医患关系……”
阮凌微托着下巴说了几个字,越说,林一诺的脸色越铁青。
“朋、朋友……哥们!好哥们!”
阮凌微连声说道。
她立马换上了更亲密的词汇,企图压制小林将军眼中的怒火。
哗啦——
桌上的碗筷被林一诺用袖子拂了一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摔东西,没有像这样发过脾气了。
“大少奶奶!奴才叫您一声大少奶奶,您说您和将军,是什么关系?”
阿信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罕见地插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