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不是两个人的战争,不是两个组织的战争,不是两个国家的战争,不是两个星球的战争,而是最后两个混沌碎片之间的战争。
这场战争的规模是史无前例的,任何一个人或组织的力量或许能掀起波澜,却不可能镇住惊涛骇浪。人族方的总体战斗力放在洛天这个战场里算得上是最弱小的那一批,连陪衬都算不上,不过守护洛天的可不止有人族。
在九州的土地上,灵兽这边是有能够带队的人的,那就是龙族的龙帝。龙族作为洛天最古老的种族之一,亦是资历最深、实力最雄厚的种族,在人魔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战士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龙族的战士。如今的龙帝是当年人魔大战的亲历者,同时也是洛天界中实力数一数二的人物,龙天扬将亲赴前线,扮演那个厮杀在最前沿的角色。
不只有龙族,洛天中最古老的种族还有一支,是曾经由白帝带领的狐狸们。狐狸们一直待在狐乡之中,过着隐居的生活,哪怕是人魔大战时期也没有积极参与战争。然而这一次会有所不同了,因为变数已经出现。其一是狐乡的领导者不再是白帝,而是狐令,作为洛天知名的战狂,他治理下的狐狸们也渐渐按捺不住战斗的渴望;其二则是这场战争的性质,这是事关混沌无数生灵生死的存亡之战,哪怕是淡泊如狐狸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龙族的士兵众多,力量普遍在人族之上,都是一个顶三个的精兵强将,全体龙族悍不畏死,是冲锋在所有人前头的战士。自狐乡中出来的狐狸们虽然数量少,但都是七尾乃至八尾的狐狸,起步都是半神的实力,在同阶级的实力都是上游水平,是绝对无法忽视的一股力量。有了龙族与狐狸的领头,洛天的反抗力量抛下以往的所有仇怨,在大义的驱使下,对抗着共同的敌人。
在九州之外的战场上,各个大陆的反抗力量也集中起来,同仇敌忾,甚至能看见名叫恶魔的种族与作为死敌的天使并肩战斗的模样,这样的景象在本混沌的无数处角落上演着。然而,无论本混沌的反抗有多么激烈,对于外混沌的军队来说都没有区别,只有打完这一仗会死,和活着打下一仗的区别,这是无关性命的服从命令。
双方都背负各自必须完成的使命,双方都没有丝毫的退路可言,只有不断地向前。可以料想到的是战况的惨烈,每天死亡人数多得无法统计,而受伤者甚至不需要统计,无论是从哪片战场上退下来或是继续前进的人,不可能身上不带点伤残,因为那些没有跟上的人大概都永远躺在这里了。
死伤的范围下至黄灵境的底层士兵,上至移山填海的神灵,那些死难者卧泥于此,在时间之中腐朽,最后将与大地长眠至永恒。虽然暂时还没有出现圣灵的死亡,但在这场战争中,圣灵的陨灭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而且不是点到为止的个别,而是不死不休,拼到最后一人最后一口气的死战。而这第一例圣灵陨落来的比预想中更早一些。
“咦?克苏鲁你也要出门吗?”洛遥偶然回来休息时,看见克苏鲁整理起着装,一副要外出的样子。自从洛遥开始调查白帝之后,她也很少回来拉莱耶了,而在这期间,克子也离开了她的房间与游戏,投身到战争当中,现在就连最后留下的克苏鲁也终于要去了。
“是的,大小姐。”克苏鲁并没有解释自己出门的目的,当然也不需要解释。
“注意安全,请一切小心哦。”洛遥不阻拦克苏鲁,她没有使用力量去观测克苏鲁的未来,只是像跟其他人道别时一样送上祝福。
未来之所以是未来,其根本便是神秘性与不可预测性,而这种神秘与不可知共同编织成了生灵的命运。未来一旦被观测,那就不能再被称之为未来了,而是实际发生的可能性之一,届时命运也将不再是命运。洛遥很讨厌这种决定他人命运的行为,这也是为什么洛遥掌握着接近完美的未来视,却几乎不曾使用的原因。
“承您吉言。”克苏鲁恭敬地鞠了一躬,离开了拉莱耶。
目送克苏鲁离开,拉莱耶内最后一点生人气息也就随之散去,只剩下洛遥大小姐一人空守闺房,真是可怜呢。那么洛遥大小姐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可怜,她也要出门去了呢,继续去寻找师尊大人的踪迹吧。
如果洛遥在这里使用了未来视,她一定会知道这是她与克苏鲁此生所见的最后一面。虽然洛遥可能不会阻止克苏鲁离开,但一定会想办法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情,让那个不幸的未来不会降临吧。但是洛遥大小姐没有那么做,而这就是克苏鲁的命运。
端木家的据点大门前,一名白发白须的优雅大叔正缓缓走了,他身穿着整齐的执事服,苍白的鬓发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苍老。山庄内的警报马上响起,而大门外的克苏鲁依然踩着优雅气质的步伐,迈入端木家的据点内,面对将他包围的守卫,丝毫不怵。
“十分抱歉,这座据点将由在下进攻,请做好准备。”克苏鲁摘下双手的白手套放进胸前的口袋之中,向着庄园内的所有人宣言道。
看上去就不一般的敌人悄无声息来到了根据地,而留守在据点内部的战力只有端木羌思、卡尔和真宵兄弟,这已经不是用一级警戒或是紧急事态就能形容的事情了!端木羌思听到警报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墨青云,尽可能召集战力,并且让真宵兄弟和卡尔去尽量拖延时间,让援兵有时间过来。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下,羌思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做了,可她的心头却依然萦绕着不安与焦躁。虽然没有见过入侵者,但羌思有种预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在羌思想方设法争取救援的同时,先一步接到命令的真宵和汐铭、卡尔已经赶到大门口,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守卫,所有人都没有了气息,毫无疑问都是尸体。每一具尸体都保持着极高的完整度,只有眉心处有弹孔状的小洞,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就站在大门前,似是在等待三人一样。
尽管只是站在那里,但克苏鲁的身上散发着坚决的气息,他无论如何都会摧毁端木家,双方不需要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卡尔和真宵立刻站到汐铭面前,而汐铭也召唤出法杖开始凝聚水力,然而汐铭面前的水流刚开始聚集,就立刻洒落一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抢夺他手中的水力控制权。当三人诧异的同时,克苏鲁伸出手掌一挥,平地起大浪,如水炮般袭向三人。
卡尔和真宵架起灵力护盾正面抵挡浪涛的撞击,然二人的灵力在接触到水浪的瞬间便被冲击至崩溃,水浪的巨力将二人撞飞出去,接连毁坏了数座房屋也不见停下。汐铭没有像两位战士一样使用灵力护盾,而是使用自己的灵力生成水灵子,以一道锐利的水刀将浪涛从中切开,水刀没有支撑太久就同样消融在波浪之中,不过还是卸去了一部分冲击力,可汐铭依然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好消息是他承受住了这次攻击。
只是一次随意的攻击,轻易就打败了两个神灵,而汐铭也已经理解到对方在控水的造诣上已然登峰造极。圣灵,汐铭很难认为对手没有到达那个境界,这也意味着己方无人能与之一战,这是没有破局之法的对局,本该是这样的。
没有任何犹豫,汐铭将手按上腰间的佩刀,这是先前洛遥交给他的圣器。这些个月汐铭一直在思考洛遥这么做的意义,因为汐铭他们作为玩家,不掌握空纳的使用方法是没法把地球的道具带到洛天去使用的,也就是说这柄圣器只能在地球用。
话是这么说,但柳晓露同学其实是会用空纳的,所以拜托她的话,也是可以把这把刀带去洛天界的。那就有另一个问题了,霓虹国区明面上的圣灵是天照大神,结合先前八岐大蛇大闹东瀛的事件,而地球上的霓虹肯定是没有这么厉害的圣器的。将之前的种种联系到一起,大概可以想到汐铭手中的天丛云剑就是从洛天界带出来的,那么再带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考虑再三,汐铭没有让柳晓露把天丛云剑送到洛天界区,不过迄今为止,地球没有遭受过圣灵的袭击,最多外混沌的神灵是有来进攻过,对付神灵还用不到这柄圣器。但没有人会认为圣灵会不来地球,所以汐铭在寻找着天丛云剑的用意,而若是有用,那便是现在。
神刀出鞘,蕴藏其中的圣力开始显露锋芒,于刀身之上闪过一阵光芒,带出的微小气流切开空气,使得地球这脆弱的空间承受了莫大压力而濒临崩溃。行将溃灭的不止有空间,还有那位弱小的持刀人,但是汐铭需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承受住这片刻的痛苦,然后挥出这一刀即可。
当感受到圣器的力量充斥在这片区域的瞬间,克苏鲁立刻意识到这么近的的距离是没有躲避的可能性的,转而汇聚起所有的力量,在身前凝聚成一颗完美的水球,其中的压力足以瞬间碾碎任何一位神灵。
与此同时,汐铭挥下这一刀,没有任何技术可言,没有任何力量可言,如同初学者第一次挥动木刀那般笨拙,带来的是毋庸置疑的毁灭。淡金色的能量洪流在极短的距离内爆发,恰似最温柔的毁灭,克苏鲁操纵水球从侧面迎合那毁灭的波动,意图把水的流动性发挥到最大。但是水就是水,能做到的只有调解,一旦面对无法调解的事物,那么其能做到的就少之甚少了。
稀薄的金色转瞬即逝,而金光扫过之处什么都没有留下,其中也包括克苏鲁的半边身体。纯粹的水在对抗同样纯粹的毁灭时,不免有些太过脆弱,或许也有太久没有战斗的缘故,克苏鲁用尽了力量却只做到了稍微偏折一点能量洪流的轨迹,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说实话,这和硬接两位圣灵全力的爆发输出没有区别,如果是哈斯塔或者克子的话应该能轻松接下来吧。但站在这里的是克苏鲁,很遗憾的是他没有抵御这种攻击的手段,因为他是在单纯的力量上落入了绝对的劣势,而他也不具备在这样的劣势中寻找破解之法的智慧。
或许自己不该过来的,就算继续留在拉莱耶也不会有人责备自己,甚至莎布她们还挽留自己待在拉莱耶,但那是不行的。克苏鲁有着自己作为侍者的骄傲,为主人排忧解难,为主人献身,就是佣人最大的光荣。但是果然像自己这样的半吊子,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好,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献身呢,能够成为洛遥大小姐的养料也不错吧。
“……精彩……”克苏鲁没有思考太多,而是向着那个与他对峙的人类的果敢献上敬意。哪怕下场是同归于尽,对方依然毫不犹豫就挥下了这一刀,哪怕有半点犹豫,恐怕都能让克苏鲁安全脱离,反倒是克苏鲁自己犹豫不决而葬送了性命。可惜,那位舍命挥动圣器的人类已经听不到了。
以凡人之躯,挥舞圣者之兵,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肉体的崩溃,说不定连灵魂都会损伤。不过汐铭在挥刀的时候大概没有考虑那么多,因为他的想法很简单,这里有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他要保护自己的兄长,就是这么简单。
人类是弱小的种族,只靠自己就什么都做不到。
人类是强大的种族,为了其他人类都可以奋不顾身。
就结果来说,这已经非常好了,用一个神灵的命换掉了一个敌对的圣灵,甚至从任何战术的角度来说,都是汐铭这边赢太多了。天丛云剑丧失光芒坠落在地,而它的使用者变作燃尽的飞灰,由这秋风带去何处。
“所以说了,你完全可以不参与进来的。”一个魅惑的女声在克苏鲁的身侧响起。
“非常抱歉。”克苏鲁没有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悲伤,他的道歉是因为自己连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只是消耗掉了对方的一把圣器而已。
“……克苏鲁,你该休息一会儿了。”莎布在克苏鲁的残体旁蹲下,将其拥在怀里,随着空间的波动消失在原地。
当卡尔和真宵重新回到战场,这里只有被彻底摧毁的山门,以及那柄无光的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