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愔根本不理会眼前的薛曲,可面对这位久经沙场的宿将的阻拦,他也无法绕过去。只能嘶哑着声音,愤怒地质问林婉婉:“你为何要害我?”
林婉婉被吴愔的奇葩脑回路惊得目瞪口呆,我俩之间到底谁害谁啊!你医闹杀人,还想随意把我嫁给一个癞蛤蟆!
林婉婉现在都想不起来江锡的具体模样,既然想不起来,大概就是歪瓜劣枣,不值得记住。
林婉婉嘴里有三千句国骂等待发射,但大殿之中还有不曾离开的官员和内侍、宫婢,她只要开了口,再占理也是对吴愔不敬。
林婉婉强忍着怒火,操控着自己那刚恢复知觉、还不太听使唤的腿脚,七拐八拐地往外走,速度甚至比韩腾还快了几分。
徐昭然刚赶到殿外,见林婉婉平安出来,大松一口气,连忙嘱咐道:“快出宫!”
郑鹏池和郭景辉听到这话,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住林婉婉的胳膊。
他们虽然也跪了一会,但到底比林婉婉强一些。
林婉婉转头对韩腾、薛曲致意,“多谢!”他俩出面,是顶了天大的干系。
这两天趁着空闲,一定要去这些帮了大忙的人家,一家一家地登门致谢。
没有宫籍的大夫们离开皇城,自然也是由监门卫士押送,毕竟皇宫重地,可不能任由他们随意闲逛。
却不知,实在是误会了大夫们的心理,此刻他们满心只盼着能平安归家,再无他念。
徐昭然正好下值,便顺道同行,还找机会与薛恒攀谈起来。
谢大夫凑近林婉婉,小声问道:“林娘子,这事算是了结了吗?”
他实在没想到事情发展会如此变幻莫测,皇孙中毒,最后竟然成了他母家下毒。
难怪在齐王府时,林婉婉一直揪着安神丹的事情追问,恐怕那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至于她为何不在齐王府就说出真相,以吴愔的狠辣性情,定会将所有知情人灭口。
林婉婉同样压低声音回应,“天知道,最近夹着尾巴做人吧!”
吴杲、吴愔、天水赵氏……想把他们这群无辜的大夫重新拖进浑水的人太多了。
谢大夫顺从地应了一声,“嗯。”他待会和相熟的大夫们交代此事。
想当初,朱大夫一直腹诽林婉婉行事太过谨慎小心,如今看来,大夫这行风险颇高,还真是小心才能保命。
薛曲和韩腾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四周无人,不必担心交谈被旁人听见。
薛曲满脸愁容,头疼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人蠢笨些倒也罢了,只要听话就行,吴愔偏偏既蠢又不听劝。照理说这种人被林婉婉一记安神铅丹按下去,该是皆大欢喜的事。
但时局变换得太快,让人难以捉摸,更何况吴越还在班师回朝的途中。
之前嘱咐他们好好留意长安局势,谁能料到等他回来,局势早已面目全非。
从前有吴愔像个靶子一样竖在那儿,吸引各方明枪暗箭,现在各路大小王都要下场了。
韩腾长叹一口气,“我们稳住就行。”
他年纪大,是真正经历过乱世的人。这世上,皇权和军权到底谁大,还真不好说。
祝明月在皇城门口,远远瞧见林婉婉一瘸一拐地被人搀扶着出来,心急如焚,却怎么也冲不破监门卫的封锁。
婉婉隔着人群挥手打招呼:“别担心,我没事。” 随后快步走出,一头扑进祝明月怀里,说道:“我没事,就是跪得太久,腿有点麻!”
祝明月心疼不已,“没事就好。”这么久都没恢复过来,想必在里头是一直跪着的。
白秀然看林婉婉的状态,觉得这时候打听八卦不太合适,便说道:“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的是顺便护送林婉婉出宫,正准备下值回家的徐昭然。
徐昭然点点头,负手道:“回家跨个盆、洒洒水,再烧烧香,好生睡一觉,就全都过去了。”
林婉婉缓缓点头,“嗯。”
落后一步的李君璠小声说道:“你们先走,我在后面跟着。”
林婉婉迟疑道:“我还得去一趟其他地方。”
李君璠爽快道:“没事,我也不急着回家。”
其他官员忙着回家对账,自己孩子有没有吃过天水赵氏的安神丹,李君璠又不需要担心,他儿子有自己独特的安神药。
将门人家从不担心孩子调皮捣蛋,当然头疼也是真头疼,他们怕的是像李弘业那种过于乖巧的孩子,乖得让人心里发怵。
长安各大医馆的马车都聚集在皇城之外,就算有一两个落单的,顺路也能捎上。
祝明月派人将郑、郭二人送回家或医馆。
林婉婉担惊受怕一天,终于回到自己的领地上,迫不及待地从匣子里翻出两粒糖塞进嘴里,试图平复内心的慌张。随后问道:“齐家怎么样了?”
祝明月叹道:“已经挂白了。”
上位者一时的任性妄为,自以为是的驭下之术,就是无数条鲜活的性命。
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齐广白的天分,连祝明月都有所耳闻。
这样一个天才,竟因为如此荒唐的理由而陨落。
祝明月从未操办过白事,在细节上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留下几个人帮齐白敛将兄长的遗体送回家中,顺便跑跑腿。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但去齐家探望一番时间还来得及。
果然如祝明月所说,齐府内外已经挂满了白色的丧幡。
林婉婉的腿脚已经恢复了些,便缓缓向里走去,这是她第一次来齐家。
她常常和家长交流,但少有家访过。
齐蔓菁早已换上孝衣,戴着孝帕,双目红肿地迎了出来,哭喊道:“师父!”
林婉婉摸摸她的小脸,安慰道:“别怕,没事了!”
齐蔓菁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怎么能不怕,大哥不明不白地死了,父亲又下落不明。
齐白敛赶上来,问候道:“林娘子、祝娘子。”
他比平日里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稳重多了,但这样的成熟,谁都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