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敌方的那队人马走到山下时,吕岩就已经带队在山顶设下了埋伏。
那队弓骑兵一边前进,一边观察着两边的山势,这条山道很陡,好在道儿比较直,不用耗费多余的力气去找上山的路。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马不停蹄,一直往山上行进着,等接近山顶时,无论是马匹还是人,都有些疲惫了。
躲在小道两旁的草丛中,吕岩和捕役们都屏息静静地潜伏着,对方是身有弓箭训练有素的骑兵,丝毫容不得大意。
眼见弓骑兵们即将到达预定的地点,吕岩弯身缓缓蹲起,正要抬手发令,忽然看见对方一行的道路旁,钻出了个拾柴的老汉,背着竹篓爬上小道儿,被眼前的兵队吓得失了色。
“不好!”吕岩在心里暗道。
那个老汉被他们抓了起来,走在最前面领路,倘若这时候发动伏击,头一个受害的就是他。吕岩放下了手,示意捕役们静心等待。
事出突然,吕岩见捕役们都开始有些发慌,怕扰起了风吹草动露出踪迹,便附耳吩咐了身边的捕役一句,悄悄爬到了道旁的树根之间。
走在队伍领头的听见了动静,立刻伸手示意停步,向前面仔细看了看,忽然听到“哎呀”一声,从坡上山道旁的树木间探出了一个脑袋,吸引了队伍的目光。
“是谁打扰本大侠睡觉的?哟,这么多人呀!”那躺在道儿边的男子说着话站了起来,皱眉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看见是个背着剑囊的剑客,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吊儿郎当的,领头的稍微松了一口气,厉声道:“你,过来!”
“干嘛,这么多人,我可不过去。”吕岩嘴上这样说着,撇过了身子,脚上却似乎没站稳,往坡下挪动了几步。
“我让你过来!”领头的又说了一声,手掌一挥,身后立刻竖起了七八个蓄势待发的弓箭,吓得前面带路的老汉腿直哆嗦。
“哎,别别别,我过来就是了。”吕岩弱声弱气地说着,举起手往往下面的队伍走去。
“等等。”领头的叫住了吕岩。吕岩猛地停下步子,两眼警觉地低着头,埋伏在山顶道边的捕役们背后不禁冒出了一行冷汗。
只听那领头的说道:“你身上的那把剑,扔掉!”
“......是。”吕岩暗暗松了一口气,扯下身后剑囊中的长剑,抚摸了一下,仍在了旁边。
继续举着手走着,吕岩很快就接近了站在最前面的老汉,而弓骑兵们对准他的弓箭也都慢慢放了下来。就在这时,吕岩暗暗念起了咒,手指一挥,身后的长剑应声滑出剑鞘,闪着一道刺眼的白光向队伍中袭来。
趁着兵队一时惊骇,吕岩一把拉过木怔的老汉,往道边的草丛里倒去,恰在此时,周围的树林中发出来窸窣的声响,闪过一道道影子,似是有许多人在埋伏着。
“放箭!”领头的一声令下,“唰唰唰”的箭林沿着长长的队伍向两边的林子接连射去。
“嘘——”一声长哨响起,山顶响起了轰隆隆的声响,弓骑兵们仰头看去,只见山顶连续好几块巨石沿坡而下,势不可挡地向队伍中冲了过来。骑兵们驾马想逃,却混作一团,马儿也受了惊,推搡着胡乱冲撞。
巨石接二连三,带着一声声惊惶的喊叫,滚下了山,滚进了树林之中。
“冲啊!”山顶埋伏的数十个捕役跳了出来,持刀向慌神乱窜的骑兵们袭去。
这一次伏击,通过在树林中摆放稻草人应声拉动,以及提前设好巨石埋伏,敌方的前头军遭到了痛击。除了几个队伍后面的骑兵逃走了之外,剩下的要么倒了下,要么被捉了住,这让没什么损伤的捕役们倍感振奋。
然而,吕岩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这是七百对几千的悬殊,他们没有经验、没有武器,甚至没有资格迎敌而上,要在朝廷的军队到达之前尽力拖住敌人,已需拼尽全力。而且......看着眼前的满目血红,吕岩有些不敢睁开眼睛,他吩咐了手下收拾现场后,便骑上马,先行回去了。
接到前头队伍遭埋伏的消息,带队的主将勃然大怒,加紧了进军的步伐向临淄挺近。
沿途军队提高了防范,一路上时有抵抗,但都是微不足道的攻击,虽然由于地况不熟损耗了几百人,主力军却毫发无伤。到后来,军队一路北进都没了阻碍,很快地便逼近了城门。
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薛亮向迟县尉问道:“百姓们都疏散好了吗?”
“好了,方圆五十里的百姓已经全部撤离。”迟县尉回道。
“嗯,尽量让他们往远处挪罢。”薛亮点了点头,又向一旁的典吏问道,“朝廷那边的消息呢?”
“已经在路上了,最快明天晚上能到达。”典吏呈上了信件说道。
薛亮接过信扫了一遍,吐了口气,转过了头,对身后城门内严阵以待的人们大声说道:“大家伙儿听着!朝廷的军队明晚夜半就能赶到,大家一定要相信我们,坚持下去!咱们已经在前线折掉了敌方将近五百人,只要听从号令、不退缩,一定能彻底将他们赶出临淄县!”
“是!”底下呼声一片。
隐约中,薛亮觉得目光扫过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再往黑压压的队伍中去找,已然找不到了。薛亮脸色缓了缓,心想或许是一时恍惚了,毕竟底下的人里面,自己大多数不都认识么?
“你在想什么呢?”吕岩走上前说道,“可要集中注意力啊,我可是把妻儿都押在这儿了。”
薛亮闻言笑了笑,又严肃了神色,对城墙下的人大声下令道:“各队伍,现在开始准备!”
“是!”听薛亮一声令下,人群分成了几队人马,往各自的据点去了。
当天空最后一抹光亮被黑云遮了住,从城墙上向远处眺望,漆黑一片的天地之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如犀利的狼眼,在黑幕中闪烁着可怖的目光。
“薛县令!敌方停了下来,派出十骑正往这边打探消息。”
“那么......”吕岩与薛亮匆匆相互行了礼,便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摸黑往东边飞奔而去。
派出打探消息的十名骑兵似乎受了暗袭,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仍然一个也没回去。敌军的主将又派出了二十骑,后面的大军则跟在其后,缓缓地前进。
未等第二波骑兵回来,军队的左前方突然一阵喊打喊杀的声响,从黑暗里冲出了一队人,向阵列左前面的步兵发起了攻击。
两军刚刚交战,步兵正统一往左方移动着去增助时,忽然从左后方也窜出了一队人,骑着马从侧边的高地经过,往阵列里一个劲儿地射出火把。
敌方反应很快,看出了这只是虚张声势的队伍,便迅速分成了三队,两小队分别追赶攻完就跑的两队人马,剩下的主力则簇拥着继续往城门去。
正在此时,右方突然火光冲天,嘶喊声、马蹄声一起从黑夜中迎面而来,让敌人的重兵将心中不禁一凛——这么多奔跑的火把,难道是朝廷的援军过来了吗?
正慌神间,忽见火光前一人手持长剑,拱身勒马而来,冲散了队伍的一角,转眼间已有数人受伤落下马。
眼看后面一连排的火光越来越近,眼前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影,兵士们登时心慌,阵列也开始歪七扭八。他们的主将察觉到墨黑一片对人生地不熟的己方而言实在太过冒险,对方人数比预估的多上许多,导致军心溃散,当即下令撤退,掉头而奔。
“熬过一劫。”吕岩看着敌军越退越远,额间流下了几行豆大的汗滴,停马说道。
转回头,吕岩看着身后仍然往这里狂奔不止的火光,不禁无力一笑——也亏薛亮想得出来,竟征用百姓的牛羊驴狗来恫疑虚喝,也不怕被对方发现留下个笑柄。
“尽量把他们都抓回去!”吕岩向一旁的人马下令道,翻身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