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侄女一张笑脸上明晃晃的‘奸险’,林明新忍不住展开折扇,身子后仰,“意姐儿,都说过几回了,能不能别这么对着我笑。我是你亲叔啊,不是外人。”
“哦。”林知意当即换了一种让自己看上去更善良的笑法,站起身,“那三叔,您到底去不去呀?”
“去啊,怎么不去。”林明新也起身,“我也想知道,你在族长那儿到底又做了什么文章。”
……
一刻钟后,叔侄俩在花厅内与族长等相互见过礼。
林荣也不欲啰嗦,一坐下便直接道明来意,“意姐儿,我们几人商定好了,决定将女学里的孩子都记入族谱。”
“噗……咳咳咳……”
话音刚落,林明新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全部喷出,好不容易中途憋回去,又把自己呛得直猛咳,把脸都咳红了。
这样突兀的动静登时招来堂内所有人的视线。
“咳咳……没事,我没事,你们继续说咳咳……”林明新一只手捂嘴咳嗽,另一只手急急挥动。
他是真没想到,族长他们竟然会做下这个决定。
当初意姐儿执意要将微姐儿和锦姐儿记入族谱时,他就已经觉得惊世骇俗,更不要说眼前这个消息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件事情还是族长他们主动提出来的。
他忍不住开始琢磨,意姐儿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得到眼前的结果?
“不知各位长辈……为何会忽然做下这个决定?”林知意含笑问道。
林耕暗瘪了瘪嘴,挪了下屁股,微侧过身。
哼!我们咋会做下这个决定,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呵呵,意姐儿你不是说过吗,”林荣笑道,“只有对女儿们更好,将来她们才会更亲近母族。”
“你觉得,这个决定如何?”林荣带着一丝小心看向林知意。
林知意唇角浅扬,半垂眸子隐隐发亮,“晚辈觉得,甚好。”
林荣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看,这入族礼的日子要挑在什么时候为好?”
“晚辈可没有挑黄道吉日的本事,不过,我倒是恰好认识一位大师。”林知意眼底划过一丝促狭,“我可去信,向他讨一个好日子来。”
“好,那就依意姐儿的意思。”林荣爽快应道。
“啊……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林知意乍露出猛省神色。
“既然姑娘们开始习礼了,那儿郎们自然也不能落下,也该给他们……请一位指教礼俗的夫子。族长,您觉得呢?”
林荣神色一怔,随即喜不自胜,“哈哈哈!是,意姐儿说的是!”
果然,他想的是对的。
族老们也相继露出笑容,本来绷紧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笑着点头,“对对,还是意姐儿想得周全。”
就连本来最不乐的林耕也眯了眯眼。
这一刻,他觉得女娃入族谱,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呸呸呸,这是意姐儿在‘煮’他们这些老东西呢!
他可不能沉沦在她的锅里!哼!
一一扫过族长等人的神色,林知意眼底笑意更浓,余光瞥了眼身旁之人,又道,“其实,也不用去寻别人了。”
林明新陡然莫名一激灵。然后就听到他旁边的好侄女说……
“三叔长于京城,又游历四方,打过交道的人不计其数,完全可以胜任夫子。”
下一秒,族长并众族老齐齐看向他,十几只眼睛里都是热切之色,仿佛要把他囫囵吞了。
林明新:……
他是不是不该来的?
……
芳菲院。
“啊啊啊啊啊……”
“阿意!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太厉害了吧!你怎么这么厉害!”
“快快快!快说给我听一听!说给我听嘛……”夕兰兴奋地晃着林知意的身子。
林知意感受着不停仰垂的脑袋,一脸生无可恋,“夕兰阿姊,实不相瞒,你再这么晃下去,妹妹我就要吐你脸上了……”
夕兰当即松开双手,往后大退三步。
林知意:“……”
林知意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扶着自己脑袋,老人一般挪着步子摸到圈椅坐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夕兰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是凑到一旁坐下,笑着撒娇,“阿意,你快说说嘛,你是怎么让那几个老古板同意让孩子们入族谱的?”
“其实,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林知意指尖慢慢揉着太阳穴,“难的是让他们心甘情愿。”
“我不过是让他们一步一步意识到,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再让他们有求于我而已。”
“哦……你要的,自然就是让姑娘们越来越好。”夕兰即刻明白过来。
“诶,那他们这次要的是什么呀?”
林知意放下按穴的手,手肘撑在椅把上,笑着侧身看向她,“徐妈妈,不是在给姑娘们授课么?”
“是啊。”
“哦,我明白了!”夕兰一拍腿,“那些老古板见孩子们有两位夫子,而那边却没有,自然要眼热。”
林知意莞尔点头,“就是如此。”
“其实也由此可以看出,族长他们对于姑娘们的底线,是可以改变的。等日后……”
“日后什么?”夕兰星星眼看着她。
林知意低眸笑了笑,“现在还不好说,阿姊可静观其变。”
“对了,《中庸》一书,阿姊可看完了?”
“嗯,我细细看过了一遍。”夕兰点头道,“我现在已全然明白,为何你当初会不赞同我的想法。”
林知意眸子弯了弯,“愿闻其详。”
“我观《中庸》一书,觉得……其本质乃是一个‘和’。而你当初阻止我向孩子们传递‘与男子比较’,后让我教她们韬光养晦……便是防止她们于弱势之境与男子针锋相对,以致引起反噬,伤及自身。”
“这便是你为当下的她们所考虑的‘和’,是吗?”
“看来,阿姊从此书上所获不小呀。”林知意笑道。
“还有……”
“还有?”林知意抬了抬眉。
夕兰看向她,眼含敬佩,“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你与族长他们之间的相处,又何尝不是遵循‘中庸’二字。”
“既无威胁之意,又不主动示好,却又让他们离不得你,可谓是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