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将沈析带回去,祁之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只见他神色平静,周身散发着沉稳的气息,缓缓开口,直接将沈析的身份告诉了他。
他的语气虽然轻柔,像是春日里拂面的微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温柔的意味,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劲,那眼神坚定得仿佛在说,他的话就是既定的事实,没有反驳的余地。
“怎么可能呢?”
沈析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任谁来看,他如今住在这简陋狭小、四处透着破败气息的屋子里,身上穿的衣物也是破旧不堪,补丁摞着补丁,怎么看都与皇亲贵胄扯不上半点关系,更别说是当今圣上留下的唯一儿子了。
“怎么不可能,主子说你是你就是。废那么多话干嘛?”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沈析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想要看清声音的出处,入目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榆禹吗,他敢当着我的面说这句话。呵,看来他们是准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了。’沈析在心底暗自思忖着。
果不其然,下一秒祁之就佯装生气,对着身后的榆禹大声吼道:“闭嘴!怎能对殿下如此无礼,这般放肆地说话!”
吼完之后,祁之又迅速调整好神色,再次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放得极低,脸上满是诚恳的神情,说道:“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还望殿下随我们回去,莫要再耽搁了。”
沈析眉头紧蹙,目光在祁之和榆禹之间来回游移,内心如翻涌的浪潮般难以平静。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那破旧的布料在他指尖被揉搓得愈发褶皱。
祁之耐心有点被耗尽了,他不想再和眼前的少年玩什么君上臣下的游戏了。
他直接强势的伸出手,将人拽到自己面前。
“若是再不走,大雪封山殿下就不好离开了。”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直接将人扯走了。
他手上的力道不小,沈析手上不那么娇嫩的皮肤都被他握出了很深的一道红痕。
祁之腿也比他长很多,走路的速度快了,不止他一两倍。
沈析为了跟上他,只能加快自己的步伐,起先还是快走,到后面发现快走也跟不上,就只能用跑了。
沈析居住的那个房子在一条很窄的小巷里面,祁之的马车和随从所乘坐的骏马没办法弄进来。
所以他们要到达马车的距离,要穿过一整条小巷,大概两三百米的样子。
祁之他们那一伙人穿得厚,自然不会冷着。
沈析就不同了,那么单薄的一件麻衣,被寒风撕裂着。
能好受就怪了,再加上他穿的也是特别特别粗糙的草鞋,在雪上奔跑着,整个脚都被冻得红肿起来。
再加上草鞋特别硌脚,所以他的脚上被硌出了好几道血痕。
还没等走出巷子呢,沈析就坚持不住了。
“等等……能不能走慢一点?我的脚很疼。”
沈析一边减慢自己的速度,一边朝着拉着自己那个人吼道。
祁之听见他的声音之后,这才转头看向他。
这才注意到,沈析身上和脚都已经被寒风吹得不成样子了。
自从15岁进了军营,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他的内心早已被寒冰封禁。
而看见这一幕之后,他的内心罕见的产生了一丝愧疚。
“抱歉殿下,是臣没有注意到。”
此时的语气虽然和在屋里的那般语气一样温柔,但沈析听得出来就是不同的。
如果说这个温柔的语气是因为愧疚装出来的,那么屋里的那个温柔语气就完完全全的是违背了他的本心。
祁之蹲下身子,直接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不抱还好,这一抱更加不得了。
14岁的少年,1米4几的身高。
但是体重却很轻很轻,甚至祁之都产生了一丝错觉,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
他将人抱在自己怀里,余光瞥到他的脚时,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烦躁。
祁之伸手将沈析脚上的草鞋解下来,扔到一旁,然后用自己的披风将怀里的人稍微盖住了身子,让他不那么冷。
沈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他下意识抓紧了祁之的衣袖,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痛苦和委屈。
“冒犯了,殿下。”
祁之低声说道,抱着沈析加快了脚步。
此时,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祁之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怀中这个瘦弱的少年身上。
他的怀里很温暖,与刚刚冷冽的寒风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沈析总有一天会报复回来的。
‘给你脸了,你对我这样。’
这是非常非常罕见的,两人刚一见面都有肢体接触了,好感度却分文没长的。
‘看来这个世界的难度不低呀。’
那何止是不低,简直是天崩开局。
祁之阴晴不定,内心只有权力之争,即使是接沈析回来,也只是把他做棋子一般利用。
从小经历的那些事情封闭了他内心的情感,一心只向往权利,对于那些情情爱爱丝毫不感兴趣。
就连对沈析的温柔,那都是因为只是觉得那个场景玩君上臣下的游戏有趣,所以才佯装出来的。
旺财在一旁看着,心里别提有多心疼自家哥哥了。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马车旁。榆禹早已候在那里,见祁之抱着沈析过来,赶忙上前打开车门。
祁之将沈析抱进车内,车内早有厚厚的毛毯和暖炉,可沈析的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快,拿些热水和干净的衣物来。”祁之对着随从喊道。
随从们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儿,热水和衣物就被送进了车内。
祁之先扶着沈析喝了几口热水,又轻轻褪去他身上那件单薄破旧的麻衣,或许还是因为对刚刚的愧疚,所以他的动作有些轻柔。
“冒犯了殿下。”
“没有,谢谢你。”
祁之听见他在自己道谢,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
‘要不是我拉着你在冰雪里面走,你也不会如此。我明明都那样伤害你了,仅仅只是对你好,你就对我说谢谢,可真是蠢呀。’
不过他确实喜欢沈析不那么聪明,毕竟蠢一点的傀儡才好操作,而好操作的傀儡才会讨得主人的欢心。
但其实话又说回来,祁之要是没有来带沈析走的话,就他住的那个破烂房子,和他穿的那些破烂玩意儿,还有早已见底的装粮食的木坛子。
就依靠着这些,他又怎能熬过这个大雪封山的冬天?
沈析看着他自嘲地笑,似乎从他这一抹笑中读懂了些什么。
‘多半是笑我蠢。’
不过沈析又想了想,那再晚一点来接自己的话,马上就要到晚上了,那样冷自己会更加难受一点。
就看在他来的那么快的份上,再加上他心里涌出了那么一点点愧疚,就稍微稍微的原谅他一点点吧。
仅仅只是一点点,毕竟这件事情可没那么容易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