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清看着被匪兵逼迫的南坳村,看着血肉模糊的倒地身影,好似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
此时,杨随意三人都在陈正清的屋子里,这陈将军正发着高烧,偶尔竟然还有几句呓语。
卫将军守在一旁,与三位大夫清晰听到他所言:陆光,你个傻子。
三个大夫面面相觑,卫将军的神色却是暗了暗。
杨随意一看,顿觉有趣,试探着问道:“卫将军,这陆光是何许人?”
吕大夫与朱大夫显然也有些听八卦的兴趣,皆是看向卫将军。
这卫将军想来此时也有些倾诉的欲望,叹了口气,说道:“陆光啊,就是个傻子。”
……
五年前,陈正清与卫庆乃是同村好友,他们的村子与南坳村不同,可不是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存在,因为村里人擅长石雕,反而是个挺有名的小村子。
好在那些石头不能当吃,不能当喝,虽然生逢乱世,日子过的苦了些,但也抵挡了那些或是兵,或是匪的“军爷”。
只是有一日,村里来了个陌生人——陆光。
这个陆光来时带着伤,虽然满脸血污,但村人还是能从他的衣着上猜出,他大概是朝廷的人。
村人当时便有几分畏惧,毕竟他们如今的城镇皆被一伙匪兵接管,若是他们敢收留官兵,只怕全村人都逃脱不得。
可是那时,朝廷还有几分威慑,他们也不敢将陆光就这么赶出去。
最终,村民商议,还是将这个陆光给留了下来,只是为了不引起匪兵的注意,谎称是某户村民的远亲,而这户村民,便是陈正清家。
陆光与陈正清朝夕相处,教他读书写字,甚至是兵法韬略,更是指点武艺。
陆光对陈正清来说,亦师亦友。
只是后来,陆光的身份还是暴露了,陈正清一家秘密安排陆光逃跑。
待得匪兵来时,自然已经找不到陈正清了。
可是匪兵行事,素来肆无忌惮,即使没找到陆光,也将村民家中抢掠了一番,甚至还杀了几人,就为了知道陆光的去向。
村民们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将陈正清一家给卖了。
于是陈正清一家就被匪兵施以重刑,刚开始陈正清还能挺着,可是他的父母却挺不住了。
而在这时,陈正清也只得将陆光的去向说了出来。
匪兵自然是追击而去,陈正清一家在村中也过不下去了,村中众人甚至还商量着将陈正清一家斩杀,免得陈正清不死,将来报仇。
还是卫庆几个陈正清的幼时好友,前来通风报信,还给他准备了盘缠干粮,甚至帮着他偷了家中车马,驾车帮他逃了。
只是陈父陈母还受着重伤,他们出村没多久,就没了性命。
后来,匪兵未曾找到陆光,就迁怒小村,不仅派人将村子屠了,还一路追杀已经逃跑的陈正清几人。
他们这些普通村中青壮,哪里是匪兵的对手,眼看几人即将殒命之时,竟然是陆光忽然现身。
只是他身边也没多少人,最终,陆光舍命相救,他们才终于逃脱一命。
可他们逃出生天之后,陆光已然是弥留之际了。
陈正清不解,村民出卖了他,却却还要舍命相救?
当个官兵,就为了那几两碎银,便要豁出命去吗?
而陆光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我当兵,就是为了保护每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
陆光就是个大傻子!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傻子,陈正清几人之后就去投军了。
只是朝廷日渐腐败,他们所在的地方军,不仅克扣军饷,更有杀良冒功之举。
陈正清他们看不下去,最终扯了反旗。
后来又遇到一个谈得来的高大哥,陈正清与之结拜为兄弟,一同占据了阳平郡,也以阳平府军自居。
只是如今,却不知哪里来了一伙匪兵,竟然如此势大。
……
众人在南坳村又住了几日,都没见匪兵再次前来。
待得陈正清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辞离去。
只是思虑一番,陈正清还是让兵士都从树林那边的隐蔽小路离开,只是他们几人伴做的朱家护卫,为了掩盖那边的小道,却得从村子这边走了。
而杨随意三人,自然也得继续跟着。
好在,随着众人汇合,好消息也陆续传来。
那位义军首领,高将军,已然亲自率兵前来,将匪兵剿灭的七七八八了。
阳平府军,重整旗鼓,而杨随意、朱大夫、吕大夫,也被他们送回到了华西城中。
他们还特地探访了一番,当日在战乱中走散的那些大夫,大多都死在了乱军之中,只有几个命大的,侥幸逃了回来。
……
杨随意牵着忽雷驳,再次上路。
她心下已然决定,离这种战乱之地远一些。
实在是容易被牵连进去不说,还总是让人忍不住出手。
她是真的不想扰了这天下大势,可见了这些民生凋敝的景象,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恻隐。
……
兴国,南平郡。
杨随意一时也不知该去何处,只是忽然想起曾在鬼市遇到的那个书生,想着他还跟女鬼有个女儿,这实在让杨随意好奇,便来到了此地。
南平郡罗书生,乃是当地的一个名人。
据说他幼时曾被称作傻子,只是后来忽然好了,不仅考中秀才功名,还画的一手好丹青。
之后却是没再参与科举,只是丹青妙手之名,传遍整个兴国,甚至周边诸国也颇有名望。
只是不知何时,忽然有了个体弱多病的女儿。
那孩子的生母是谁,至今无人知晓,只是这罗书生却十分深情,不曾再有过别的女人。
只是这孩子体弱多病,罗书生散尽家财,遍请名医,也不得医治。
虽说他素有名望,可是因着孩子,也未曾攒下什么家底。
直至三年前,那罗书生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神药,竟然将他女儿的怪病给治好了。
这三年来,凭借他日益精进的丹青之道,倒是积攒了好大一份家业,也让人略微窥见他这些年为了女儿花费的滔天钱财,乡人无不为之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