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杉心头一凛，几乎是迅速从房顶上起身。
她双臂一振，从房顶之上一跃而下，那树影晃动了几下，随后便没了动静。顾华杉身子灵巧，在黑夜之中穿行就像是如鱼贯水一般。
她猫着身子，略过梧尽守着的一侧，随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燕离的房间之中。
书房之内，顾华杉几乎是小跑着向着床榻上的人。
她速度之快，所到之处，灯火晃动，带起一阵细风，险些刮到一侧本就摇摇欲坠的屏风。
她伸出手，正要靠向那人鼻下的瞬间，刚才还躺在床上的燕离陡然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瞬间！
燕离出手了，他的动作快狠准，直接精准无误的掐住顾华杉的脖子，随后坐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压在自己腿上动弹不得！
顾华杉只看见眼前的那个男人，往日眼底温和的笑意不在，只剩下一片铺天盖地的杀意。
阴沉而恐怖。
仿佛没有一丝丝柔和。
那杀意在接触到顾华杉的脸那刹尽数褪去，只余一片淡淡的惊愕，他那苍白的唇轻轻颤了颤，试探性问道：“阿华？”
顾昭化险些断气，急忙拍了拍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燕离一惊，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了她。
顾华杉在床边坐直了身体，脸色涨红，喘着粗气道：“看来你也…你也…不能突然靠近……”
燕离抿了抿唇，抚在她后背之上，声音很弱，“我向来睡得浅，有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你…可有受伤？”
顾华杉摇了摇头，“本来是看看你的。”
燕离撑着床头缓缓坐了起来，他如今的身子像是翻身都很困难一般，顾华杉急忙塞了个毛毯放在他背后，让他坐得更加舒服一些。
耳边却传来那男子淡淡的声音，“不是说好约在亥时吗，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你知道我的，坐不住。更何况我心里挂念着绿瑶，只想着尽快找到她，便想着提前过来看看。”
燕离那苍白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柔和的笑，他伸出手去握住顾华杉的手，声音很轻，似极为虚弱一般，“都是我不好，让你看见我这幅模样。吓到你了吧？”
顾华杉抿嘴一笑，“在你心中，我就那么不经吓？”
“你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是你虽不怕，我却怕。”
华杉微微一愣，“你怕什么？”
“怕你会嫌弃我这个瘸子。”
“瘸子有什么好嫌弃的？”
燕离那双淡如琥珀的眸子里升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他眉目舒缓，如清风霁月，“那你是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嫌弃我了？”
顾华杉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又被这个那人套话了，她站起身来，“殿下有功夫插科打诨，想来身体也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燕离见她要走，急忙握住她的手，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她，“刚来便要走吗？”
“你需要静养。”对着那张柔和恬淡的脸，顾华杉确实无论如何都板不下脸来，“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等我明日再来找你。”
燕离却不依，“今晚我们要去地牢见秦护法，与你的约定，我不会忘记的。”
“罢了，此事也不急在一时片刻。”
“怎么不急？”燕离眉梢淡淡一扬，那双幽黑的眸子里似乎有点点的星光，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唇边噙着淡笑，“我家丫鬟还不知下落，总要快些寻到叫你放心才是。”
顾华杉愣道：“何时绿瑶成了你家的丫鬟了？”
燕离眼底笑意更甚，衬得他脸色如玉一般，整个人都泛起柔和的光彩来。
“今年九月初五，阿华可还记得？”
顾华杉脑子里转了又转，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的。
却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压低的咳嗽声，燕离声音如玉击水，微弱而黯哑，“那一日你被燕丘指给我做侧妃。太监将那道赐婚的圣旨送到我离王府来，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
顾华杉的脸瞬间突然就红了。
这夜那么黑，他的眼睛却那么亮，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只倒影出她的模样。
外面那么安静，只听见风吹屋檐，雪落枝头，树影晃动之声，除此之外，一片万籁俱寂。
顾华杉慌乱的扯了被子要给他盖上，燕离却不肯放开她的手，顾华杉抿了抿唇，“快睡。”
“我就睡一会儿，等到了亥时，咱们计划不变。”
顾华杉轻轻替他捏好了被子，“你先睡了再说。”
燕离脸上浮起淡淡笑意，“现在离亥时也快了，你就在书房里，等我睡着可好？待会玉卿他们到了，你便叫醒我。”
顾华杉连连点头，坐在床头，声音是自己都听不出来的温柔：“好，都听你的。”
顾华杉果然信守承诺。
屋内亮着一盏油灯，窗外雪花簌簌，扑在纸窗户上。
房间里炭火烧得很旺，徐徐热气在空气之中升腾，像是三月春，像是蒸桑拿，只让人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顾华杉就坐在那里，等着燕离入睡。
燕离刚睡了没多久，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外面人影晃动，未待来人敲门，顾华杉早已快步上前，率先一步打开了门扉。
来人是个极好看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一张清纯灵动的脸，着一身大红色连帽披风，犹如窗外盛开的红梅一般傲然天成，清纯之中显出两分娇柔媚气来。
这大约便是燕离口中所说的玉卿了。
顾华杉莞尔一笑，声音很轻：“玉卿姑娘？”
那女子脸上划过一丝惊愕，“你是……”
“玉卿姑娘，这位是阿华公子。”百奇从她身后站了出来，看了一眼顾华杉，介绍道，“这是玉卿姑娘，前不久去了关外一趟，昨日才回来。”
玉卿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底似乎有一丝藏得很好的轻蔑。
视线落在顾华杉的脸上，红唇轻启：“我知道你，你就是顾华杉。燕丘做主给殿下定下的侧妃。李尚书家的远方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