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敌意深藏，顾华杉唇角扯了扯，“对，没错。我就是燕离的离王妃。”
她干脆连“侧”字都省了。
那玉卿果然脸色微微一变，顾华杉莞尔一笑，她自认从来不是良善之辈，既然对方来者不善，那她也用不着好言好语。
更何况在尚书府三年，顾华杉早已修炼得跟人精儿差不多。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然不能让自己吃了亏。
顾华杉整个身子靠在门边上，丝毫不让那人踏进半步，脸上笑意更甚，“殿下已经睡了，要不你明日再来吧。”
玉卿的脸色更黑了，她贝齿轻咬，一双美目里隐含怒气，“是殿下召我来的。也只有殿下能让我走。”
百奇急忙朝着顾华杉微微一拱手，语气恭敬，“殿下今晨便召了玉卿姑娘，还请阿华姑娘通报一声。”
顾华杉仍是拦在门那里，脸上笑嘻嘻道：“不是我不通报，实在是刚刚路大夫来过了，说殿下需要静养。我知你们来是为了何事，明天吧。”
听得屋内一阵淡淡的咳嗽声，燕离微微睁开眼，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阿华，可是玉卿他们来了？”
顾华杉扭头，冲燕离莞尔一笑，“对呢。我正赶他们走呢。”
燕离那潮红的脸色因为咳嗽泛起乌青，“他们是我召来的——”
“我知道。但是路大夫说你需要休息。”
“路大夫向来喜欢小题大做。我根本没有什么那么严重。”
燕离知道根本说不过顾华杉，视线落在了玉卿身上，“玉卿，你把轮椅推过来。”
那玉卿暗中用力将顾华杉一推，便跨进了屋内，随后她轻车熟路一般到房间内找到了燕离专用的轮椅，似炫耀一般推到了燕离跟前。
顾华杉已经快步上前拦在燕离身前，少女双臂张开，眸光清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路大夫说了，你需要休息。”
玉卿推着轮椅，压低了视线，“殿下是去处理明州事务，阿华公子却阻拦着不让殿下出门，是否有点太过僭越了？”
燕离呵斥了一声，“玉卿，谁允许你如此无礼的？”
那玉卿受了训斥，脸色一红，瞪了顾华杉一眼，随后低下头去。
顾华杉根本不理会那玉卿，正要说话，手上一重，却是被燕离握住。
那男人仰头，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阿华，我坐着轮椅去，绝对不动这腿好不好？”
顾华杉抿唇不语，脸色明显不悦。
燕离眸子深处是一望无际的温柔如水，“我想赶快找到你那个小丫头，也免得你日日挂念寝食难安。你了却了这桩心愿，便是我了却了这桩心愿。更何况，我答应你，我就坐着，一点都不动好不好？”
燕离的声音那么温柔，几乎带着一丝讨好和宠溺。
他背后的玉卿抓着轮椅，听着那一番番话，手不自觉的卷曲，险些将那扶手抠出一条指甲印子来。
她那般高高在上的殿下，何时对着一个女子如此低声下气？
顾华杉脸色有些微红，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她似乎低低叹气了。
燕离对着她脾气这般好，叫她如何拉下脸来。
她抿了抿唇，“那好吧，我们快去快回，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
燕离莞尔，眼波里满是秋水，微微晃动，“半个时辰足矣。”
明州地牢之中。
一条阴暗而森冷的甬道，四下都是长风，仿佛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壁上的火苗跳动，光影交叠，只隐约听见人忽远忽近的说话之声。
风一吹，那浓郁的腐臭和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直熏得人连站也站不稳。
刚走到地牢大门之外，便被人给拦下了。
那管营远远看见了夜色之中，有一轮椅缓缓靠近。白雪纷飞的深夜，有几人撑着油纸伞，缓缓行走在雪地之中。
待看清那轮椅之上坐着的人时，管营瞬间脸色一变，急忙快步迎了上去，“殿下——”
顾华杉一行人被管营几人拦下。那管营大约三十多岁，是个精瘦的黑脸汉子，上前便朝着他们鞠躬行礼。
礼节虽足，但眼底却有藏得极好的轻蔑，“殿下，如此更深露重，您到这里来做什么？”
玉卿冷哼一声，“这明州城如今都是殿下的，难不成还不能来你这小小牢狱？”
“看姑娘说的……”那管营笑嘻嘻的搓着手，一脸谄媚，“殿下自然能来，只是今日慕容小将军送来了个犯人，说如果丢了便让小的们吃不了兜着走。这眼下刚刚用过了刑，只怕殿下看不了这血腥的……”
燕离抬起眼来，一双淡漠疏离的眸子落在那人脸上。
他的目光清朗，唇边含笑，好似瞬间将他所有小心思都看得个一清二楚。
燕离唇角一扯，却不理他，玉卿径直推着他往地牢深处而去。
那管营急忙追了上来，“殿下…殿下…这地牢之中阴暗无比，只怕是不太好走——”
寒风之中传来燕离不疾不徐的声音，“你现在可以去告诉慕容周，就说我燕离深夜拜访一下秦淮，若是他不放心，让他赶紧带人过来。”
那管营摸着脑袋，一阵阵的憨笑，“殿下说得这是什么话……”
说罢他弓着身子，亲自送了燕离到口子上。
他一直鞠躬，一直不停提醒道：“殿下……小心脚下……”
等燕离等人消失在地牢入口之后，那管营急忙折身而返，嘱咐了身边那狱卒，“去，快去禀报慕容小将军，就说离王殿下此刻正在地牢之中！”
只见那地牢尽头，有一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手脚都被宽一指的铁链绑着。
那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是鞭打痕迹，血肉外翻，隐约可见白骨森森，不住往外冒着血，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耸拉着脑袋，双眸紧闭，脸上一片乌青之色，似是昏死过去了一般。
风一吹，那铁链泠泠作响，声音回荡在这地牢之中，听着便叫人害怕。
显然秦淮这一天在慕容周手下吃尽了苦头。
玉卿推着燕离到了地牢深处停下，随后上前两步，靠近了秦淮，伸出手至他鼻下，探了探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