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公府幼子陆渊文武兼全,勇猛过人,自五年前奉旨来北地攻剿彦昭王,带领众将士卧雪眠霜,栉风沐雨,万死一生,朕忧心甚重。去年获悉尔等大胜彦昭王并收复我朝失地维润,朕倍感欣慰,赏赐等第,朕不敢私。今北地战事已缓,恰逢春猎在即,此时论功行赏,上佳。特封陆渊为镇北大将军,从二品,即日起回朝领赏,诸将亦随之,论功高下,一并赏之。钦哉。”
范俨挺着大肚子高高举起诏书,好不容易一口气念完了圣旨,随即换上一副得意的嘴脸,气定神闲地等着下方的人来接旨。
可等了好一会,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叩拜声。
他狐疑地越过诏书朝下方偷偷看了一眼。
陆渊正垂着头,带着众人一声不吭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就跟入了定似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范俨眼珠一转,蓦地清了清喉咙,弓下腰,耐着性子催促道:“陆大将军,奴要恭喜您了,您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皇上这道旨可谓两全其美,既升了您的职,又让您带着将士们回金陵领赏,多好啊,如今正值春日,繁花盛开,趁此良机,您正好可以和国公大人好好聚上一聚,多美的事啊!还等什么呢,赶紧起来接旨吧!”
可陆渊听了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不动,后面跟着的一干人更是不敢动。
日头渐渐倾斜,稀稀疏疏落在范俨的脑袋上,让人无端烦躁了起来。
他粉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不快,嘴一撇,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
这架势,莫非是要抗旨?
那可真奇了。
范俨这大半辈子一共服侍过三位皇帝,替皇上们传旨,不下百余张,自然见过抗旨的人。
什么砍头的,抄家的,流放的,下狱的,一个个都喊自己冤,恨不得直接爬到金銮殿上去抗旨。
不过,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拒领封赏的。
怪不得金陵有传言,说国公府的幼子自从五年前被郡主抛弃了之后便坏了脑袋,得了失心疯,为了逃离伤心地不仅主动自请戍北,而且和自己的父亲也闹掰了,五年间一封家书都没有寄回。
范俨暗暗一嗤。
人家冲冠一怒为红颜还能博个美名,可眼前这人一怒之下竟上了战场,最后不仅得不到好名声,有可能还会没了性命,还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脑袋一歪,小心翼翼看向旁边的太子顾戟,迟疑道:“殿下,您看这……”
顾戟一双狭长凤眼淡淡扫过眼前腰脊挺直,就是不肯起来的人,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陆渊啥都好,就是太倔。
五年前是如此,五年后还是如此。
他仰起脸来看向枝头。
树叶缝中漏下的缕缕春光正半明半暗照在那里,一闪一闪,晃得人目眩神迷。
看了好一会,顾戟闭上眼睛,淡淡道:“阿渊,先起来领旨吧,有什么话待会进去再说。”
听到太子出声,陆渊这回总算有了动静。
他蓦地抬起头,眸中一片雪亮,“殿下,当年我奉皇命出征北地,曾立下生死状,彦昭王不死,我绝不返回金陵。如今彦昭王手中还占有我朝两座城池,周边的小国也不安分,危机四伏,如此时刻,我怎能回金陵?”
顾戟听完缓缓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难不成,你想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