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凉亭顾名思义是用来乘凉的,夏季每每燥热,年少的陆渊总喜欢窝在凉亭里读书写字。有时累了,便直接让丫鬟们在凉亭四周支起帷帐,只要没人来打扰,陆渊便能躲在里面睡上一天。
可五年前,陆渊亲手砍断了凉亭的一段横梁,虽不危及根本,这座凉亭却再不能使用。
出事后,府中奴仆要找人来修葺,可陆渊却阻止了他们。从此,凉亭荒废,青苔遍布,虽然仍旧屹立在柒星院中,却早已无人问津。
顾含薰刚才只是远远一瞥,只觉这座凉亭檐角微勾,四柱挺立,隐在夜色中别有一番意趣。可现在走近了才发现,亭内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扫,到处都是泥土与灰尘,就连石凳上也爬满青苔。
她本想掏出帕子将石凳擦拭一番,可心中实在嫌恶,玉手一转,直接将掏出的帕子严严实实掩在鼻边。“阿渊,柒星院的丫鬟们平时都不打扫吗?好好的凉亭怎会就此荒废?”
陆渊负手立在她跟前三步远的地方,听到这句,他身子微僵,伸出手指了指头顶,道:“这座凉亭已是残破之躯,再怎么打扫,也不可能恢复原貌,还不如弃之。”
顾含薰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这才发现亭顶有一段被削了一半的横梁,虽然这半截横梁还斜斜挂在上方,可看上去就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般。
“啊!”
顾含薰一个没忍住,惊惧地大声叫了出来,人随心动,她匆忙丢掉手里的帕子往前跑去,一双小手颤抖地揪上陆渊的宽袖。
“阿渊救我。”
可等了好久,陆渊既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拂开她,只拿一双幽深俊眸在她惊慌失措的小脸上来回扫视。
“大嫂可知,这横梁是被何人削断?”
“谁?”顾含薰颤着睫毛抬起头来。
“我。”
顾含薰心下大惊,忙跟着问道:“所谓何事?”
陆渊紧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出声,“那日我收到了秉王府的信,有人在信中直言,她要嫁给我的大哥。”
这句话犹如一道雷鸣,不期然轰响在耳边。
顾含薰愣住了。
“我反复看了那封信,以为信上说的是一个玩笑,可我在这凉亭里坐了三天,最后总算想明白了,这世间最可笑的恐怕是我自己。”陆渊面无表情诉说着五年前的旧事,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顾含薰的神色渐渐有些难看,她怔怔放开陆渊的宽袖,张了张红唇,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放开了自己,陆渊理了理自己的袖摆,继续说道:“五年前,我离开金陵之前,又到这凉亭坐了一夜,我对自己说,人生在世不能事事都顺心,既然缘尽,便要断的彻底,可这痛彻心扉的教训我要时时记得。于是我狠狠砍下这半截横梁,并且叮嘱下人不准修葺,意在告诉自己,断木难求,断弦难续。”
听到这,顾含薰已面如死灰,可陆渊还是没有停下话头。
“大嫂,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不打扫这里吗?因为我已经将过去全部舍弃。以前的好与坏我早就不再留念,如今我也有了喜欢的姑娘。希望你能记住,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