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没有等来回信,却等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风尘仆仆,不远万里而来。
那人一身戎装,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完全不像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
“小川,快,我们两个换衣服,你穿上我的衣服赶回去,我向大将请了五天假,再不过去晚了就会暴露了。”
凌川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因为他一个不顺心,哥哥竟又来了,只不过,这次可不像以前一样。
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孩子们之间的小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这次事关性命。
虽然凌川从未说过,但他知道他爱哥哥,所以不可能让他再替他犯险,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男人的责任要男人自己承担。
“不,哥哥,这次不行。”
“怎么不行,以前都可以,这次也没问题,相信哥哥。”
凌川低头,摁住了凌晨准备脱外套的手臂。
沉声说道。
“从小到大,什么事无论你多讨厌,只要我不想做,你都会义无反顾的替我去做,我知道你爱我,可我也想……也想像你保护我那样,保护你,我也要长大。”
“小川……”
那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我的弟弟长大了,不一样了。哥哥我很欣慰。”
“哥哥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一句话下去,伸手一挥,一场迷雾过去。
两三个人,一辆车,终究是将他替换了下去。
凌川再醒来时,身体已经处在了另一个战区。
看不到大片大片的烟火,甚至能听到篝火里的歌声。
终究,又是他替自己承担了一切。
“哥哥……”
这一声哥哥,竟来的比生命要沉重。
再得到凌晨的消息,便是他死了,死在了敌人埋伏的炸弹中。
他没有食言,当真保护了他一辈子。
从两人一起出生。
到他一个人悲惨死去。
他的哥哥死了,从此以后,他便无人可依了。
“对你的隐瞒,是我的错。”
“但他是为了我们的幸福才死的,所以,为了他,我们都好好活着吧。”
轻轻一声下落,凌川转身,关上了房门。
苏月恍了眼,一串泪,又挂上了脸。
……
“苏月,起来了吗?”
铛铛的敲门声响。
凌云华也一整夜没睡,一大清早便起来给他们做了这简单的早餐。
托着盘子站在门外,敲了三两声,始终没有回应。
“苏月?!”
凌川从昨天走后,便一直没敢再来看苏月,自然也从未敲过门。
刚从外面回来便看到了凌云华,托着一碟吐司,一杯牛奶,一碗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怎么了?”
“她走了。”
凌川快步上前,猛地一把打开了房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只有一床被子凌乱不堪,还有床上女人昨天换下的衣服,上面的泥已经干了,人也已经不在了。
“我去找她!”
“小川!”
刚抬脚,便被叫住了。
“让她好好想想吧。”
“可是……”
她昨晚还发着高烧,怎么能说走就走。
“你知道的,心病比发烧更要害人,我会派人去找她,你就别去了。”
“好。”
他也知道,苏月恐怕是不会愿意见他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如何再面对苏月。
……
雨过天晴,花被打落一地。
苏月昨天晚上便逃了出来,走了几个小时,却没离开多远。
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笨重,走路竟有些颠簸。
恍恍惚惚的倒在了一户人家门口。
“你醒啦?”
温暖的火焰让苏月身体的寒瞬间消散。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温馨的房间,一个年迈的老人。
“你是?”
“我是艾玛,这里的一户佃农,昨晚你倒在我家门口,我实在不忍心,便把你抱进来了。”
说着,递给了苏月一杯温水。
“谢谢你。”
环顾四周,装修老式,家具古朴,浓郁的欧美风让苏月确信了这个老奶奶没有骗她。
摸了摸身体,突然发现好像没那么烫了,好像是退了烧,只是头还有点不舒服而已。
“老奶奶,我能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
“可以,座机就在你床边。”
苏月望了望,在和老奶奶寒暄几句过后便拨通了电话。
跨国通讯总是有些慢,过了许久,才有人接通。
“苏月,你在哪呢?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是回国了吗?”
苏月那晚走的匆忙,只留下了一张便签,让他们两个带好阿宝。
“还没有,我在m国。”
“怎么到那里去了?”
“解惑罢了,我有些事在这里,可能要一个月回不去,沈氏那里,你让陆明哲多帮我看着。”
“怎么这么久,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不用担心我。”
苏月说着,又接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一个人怅然若失。
窸窸窣窣的收拾了一下,告别了老人。
一个人,凭借着残存的回忆,又弯弯曲曲的回到了墓园。
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的墓园倒是明亮了不少。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那张黑白照片。
凌晨之墓
细嫩的指腹,从平滑的石肌里轻轻划过。
苏月蹲在他的面前。
确实是……一模一样啊。
可是,又怎么会一样呢?
“晨哥哥,你说你眼睛这么温柔,我当初怎么认错了呢?”
另一只手放下了刚才路过采的花。
“我竟然还傻傻的以为,你没有死,我还傻傻的为自己的罪过减刑。”
都是她,害死了凌晨。
昨晚,是她这些年,第一次生出了去死的念头。
又在念头萌生的那一刻立刻打消。
他拼了命才让苏月活了下来,苏月没有资格去死。
“有时候真不知是该感谢你,还是该抱怨你。”
“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好,偏要做别人心里的月亮,可望不可及。”
“晨哥哥,原来我早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月轻轻倚靠在石碑上,轻轻转头,吻了吻那冰冷的石碑。像是吻了一个温暖的人。
丛荫深处,苏月又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很久好久。
丛荫深处,另一个人影在驻足观望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