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吃惊地捂住嘴,紧张地看着他,似乎想阻止哈里森的追问,但是又害怕触怒他,最终选择暂时沉默。
“你的灵魂离开了你的身体,是吗?”哈里森冷静地问。
弗雷格怔怔地看着哈里森,说:“孩子……你真是高估我了,你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弗雷格叹息着,慢吞吞地说道:“是的。我已经死了,现在是一具亡者的尸体。但是,这具身体曾经可能是一名伟大的古代魔文学家。但我并没有完全消散,因为我舍弃了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它的灵魂。”
“你是个疯狂的人。”哈里森评价道,“你知道,当你离开自己的身体时,你的灵魂也会随着你的死亡消散在天地之间。”
“那又怎样呢?”弗雷格笑着说,“我活了几百年,早就活腻了。我宁愿带着我的遗憾永远离开,也不想再继续痛苦地苟延残喘下去。我想找一个适合的地方,安详的离去。”
哈里森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你的灵魂寄居在一具亡者的尸体里,这种做法是违背了魔法规矩的!又是谁带走了你的灵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弗雷格叹了口气,说:“我不想提起这件事情。”
哈里森追问道:“你不愿意告诉我是吗?”
“没错,因为那是很糟糕的经历。”
“那么……你究竟是谁?”
弗雷格露出思索的神情,良久后,他缓慢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你是谁?”
“是啊,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许,我只是个普通的亡灵?”
“普通的亡灵?”哈里森嘲讽地勾起嘴角。
“……也许只有等待灵魂消散,我才能弄明白这件事吧。”
哈里森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激动地喊道,“难道你没有自己的身体吗?”
“不,我有,但我无法控制。”
“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获得的这幅身体的?这个世界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亡者,是谁救了你?”
“你是想说……我是从一个未知的世界获得的这幅身体吗?”
弗雷格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醒来后,这副身体就躺在地窖的木板床上。这幅身体的前主人,是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哈里森感到震撼。
“是的,一个很有钱的年轻人。他有钱到什么程度呢?你见识过金库吗?他有钱到随便扔出来一个金币都可以让我们花一辈子。”弗雷格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我刚开始以为自己捡到了一块金砖,结果我拿起金砖一看——呵呵呵……”
弗雷格嘲讽似地笑了两声。
“那个人给了我五千金加隆,并让我帮助他办一件事情。但我拒绝了他,他很伤心,于是送我到霍格沃茨来读书。他说我的灵魂可以通过古代魔文来解决问题,所以……”
“又是古代魔文?这种东西……”
哈里森愣住了。他知道弗雷格在撒谎。
“好吧,我承认,”弗雷格叹息着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些东西,能够证明我的诚实,请你放过我好吗?”
“什么东西?”哈里森迫不及待的问。
弗雷格伸出手指,指着墙壁上的壁画说:“你知道壁炉吗?”
哈里森摇摇头,说:“不清楚,我连火焰都不太懂。”
弗雷格把手按向墙壁。
墙壁突然亮起蓝绿色的荧光,随即一扇小门凭空出现在墙面上。
“进来吧,孩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哈里森走进门去,发现这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没有窗户。
“请跟我来,孩子。”弗雷格说道,然后朝前迈步,哈里森跟在他身边。
穿过这条黑暗寂静的走廊,弗雷格带他来到另一座房间里,屋子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弗雷格把其中一个箱子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递给哈里森。
这套衣服破旧而肮脏,灰尘扑扑,甚至还有腐烂的迹象,但依稀能分辨出这是一件女性的裙装。
弗雷格把破碎的袖管塞进衣领里,然后从柜子里抱出一条毛毯,铺在桌椅旁,说道:“坐下谈吧。”
哈里森迟疑片刻,走到椅子旁。
“别紧张,孩子,”弗雷格微笑着说,“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哈里森坐下。
“请喝茶。”
哈里森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半口,发现味道怪怪的。
“你喜欢喝咖啡吗?”弗雷格问。
哈里森说:“我不太懂,你也知道的。”
弗雷格笑了一声,说:“那就算了,我不应该问这种蠢话。”
“别这么客气,孩子。”弗雷格微笑道,“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吗?我的朋友,我擅长写日记和绘画。”
“我也很喜欢写日记。”哈里森谦虚道,他的确很喜欢记录自己生活的片段。
“哦,那太巧了。”弗雷格惊讶地说。
“是啊,”哈里森笑道,“我总爱记载自己每次失落、沮丧、愤怒和悲伤的经历。”
“哦,我的朋友,你是个勇敢的男人,孩子。”
“谢谢,但这并没什么用处。”哈里森苦涩的说,“我仍然活在悲伤中,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悲伤。”
弗雷格沉默着点燃蜡烛,屋子立刻变得明亮起来,但依然有些阴冷。
“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哈里森严肃地问。“你究竟是谁,是怎么被带到这来的?你是不是一直躲藏在这栋楼里,偷窥外面的生活?还有,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个人?”
“我不想说。”
哈里森盯着弗雷格,沉默片刻后,低声说:“既然你不想说,我尊重你。但是我必须确定你的立场。”
“哦,别担心,孩子,”弗雷格急忙辩解道,“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罢了。”
“我希望你不要骗我。”哈里森说,“我知道,如果你要害我的话,你就不会把我叫进来,也就没必要告诉我一切。”
“当然,当然。”弗雷格答应道。
“那么,你想跟我聊些什么?”哈里森平静地问道。
“我想告诉你,”弗雷格说,“虽然你看上去比同龄人更成熟、更稳重,但是你仍然很单纯。”
哈里森瞪视着弗雷格。
“我不喜欢听人称赞我的外貌和气质。”哈里森说,“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是一种冒犯吗?你知道冒犯贵族的罪名意味着什么吗?”
“冒犯贵族?哈哈!我不需要冒犯任何一个人,孩子。”弗雷格笑着说。
哈里森没有反驳。
“孩子,你应该明白一件事。”弗雷格继续说,“无论你表现得多么睿智,你终将会遇到一个难缠的敌人。我不知道我是哪方的敌人,但显然,你不是他派来的,对吗?因此你才会被抓到这里。”
哈里森皱着眉头思索着弗雷格的话。他不知道对方的立场和意图是什么,但对方的确提醒了自己。
“好吧,你是对的。你说你有关于艾博的信息,是真的吗?”
“是的。”弗雷格肯定地说,“我的老板曾经跟我提过他的儿子,我的朋友。据说他在霍格沃兹念了七八年书。”
“是什么时候?”哈里森追问道。
“大概六年前。他的家乡离伦敦很远,那是个很偏僻的城镇,几乎完全不通车马。我记得那天晚上是冬季的深夜。我骑着马来到那里,路过村庄时,听见孩童们在歌唱,非常响亮,充满快乐的声音,就像春风吹动麦田。那时我已经四岁了,但我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
“孩子们在干什么呢?他们唱的是什么歌?”
弗雷格愣了愣,似乎想不出什么词汇来描述那个景色。
“呃……孩子们正在放鞭炮?”他试探地说。
哈里森笑了一声,摇摇头。
“你可以换个别的形容词,或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们在干什么。”哈里森说,“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们在唱歌跳舞,他们简直不符合常理。”
“那就是放烟花。”弗雷格说,“孩子们喜欢庆祝节日,所以放烟火,这是他们最喜欢玩的游戏。”
“烟花?”哈里森皱眉,“他们为什么要放烟火?我从没有在这座村庄里见过烟花爆竹,这让我感到奇怪,我不认识这里的人。”
“哦,我知道,这可能跟你刚刚离开学校有关,孩子。”弗雷格说,“他们都说这是个愚昧无礼的世界,他们连烟花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它。这座城堡里住着的,就是一群不愿意承认自己愚笨的贵族。”
哈里森点点头,没再吭声。他知道这种言语侮辱毫无作用。
弗雷格又喝了一杯酒,继续说道:“你知道艾博.布莱克先生吗?”
哈里森点点头。
“他死了,被一个叫卡洛斯?史崔克的小鬼杀死了。”弗雷格说。
哈里森睁大眼睛,吃惊的神情令他原本英俊而坚毅的脸庞显得滑稽起来。“你知道他?你知道他?”他急切的说。
“当然,”弗雷格说,“他曾经是这里的教授,你父母是他的助手。我曾经听说过一些传闻——艾博在一间教室里制造了一场爆炸。他把那个人的尸体埋在了下面,还写了几句悼念诗。他是个胆小懦弱的家伙,除了制造爆炸,他根本没有办法战胜那个可怕的魔法师。你父母的工作是帮他维持教堂的秩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背后嘲笑他。”
哈里森紧握拳头,努力压抑住愤怒的情绪,问道:“然后呢?”“然后?”弗雷格说,“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消息?他的父亲和妻子逃走了,他们不敢再待下去了,而艾博却留在了学校里。他们打算去找一份差使给自己,免得再遭毒手。”
哈里森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变得忧虑起来。
“你不觉得他是在送死吗?”哈里森问。
“你不懂得这个道理。孩子,他们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会死。”弗雷格说,“我曾经听我的老板说,那个叫卡洛斯的小鬼是一个疯狂的炼金术师,他甚至杀死了一个魔法师。我也希望是这样的,孩子。”
“你是说……”
“我是说,卡洛斯是个疯子。”弗雷格说,“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但我认为,他不会轻易杀死艾博,艾博也不会轻易杀死他。你要知道,艾博和那个小鬼有过许多次的交锋,结果都是惨败。艾博是个聪明的男人,他怎么会傻到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我想他应该另有企图。”
“我知道,他的确不蠢,但他不知道卡洛斯是谁。”哈里森冷淡的说,心底燃烧着一股怒火。“他总会知道的。”弗雷格说。
哈里森站了起来,向弗雷格鞠躬致意,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回答弗雷格的问题,也没有提到任何其他关于他的问题。
弗雷格望着哈里森走进屋子,嘴边挂着一丝笑意,然后慢悠悠地品尝起桌子上的咖啡。他对自己的这番话产生了兴趣,他决定继续观察那个新邻居。
哈里森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等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开始整理今晚获取的资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羽毛笔,准备开始阅读。
“嘿,我能坐在这儿吗?哈里森。”弗雷格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哈里森抬起头,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陌生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弗雷格笑嘻嘻地看着他,仿佛一个恶劣的流浪汉。
哈里森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向墙边挪去。
“你害怕吗?”弗雷格问道。哈里森点点头。
“怕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哈里森依旧低着头,摇摇头。
“你不认识我,那你就更不应该害怕我。我们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罢了。”弗雷格笑眯眯地说。
哈里森不再退缩,因为他感到了恐惧,他必须做好防御准备。他举起手中的羽毛笔指向眼前的陌生人,警惕地注视着对方。他不知道他的敌人究竟有多强,但这足够威慑到弗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