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知道,只要自己服软,她就会像从前一样爱他,纵容他,可他不想再这样了。
他在外像个谄媚的小人,实打实的狐媚惑主,在内也是阿谀奉承,极尽讨好。
她元无忧是华胥国主,是北周风陵王,她展现出的“昏君”做派,已经饱受诟病了。
因为前几天的“假孕”风波,他还是恨她。更清醒的意识到,俩人没有可能,恨比爱更深刻,更长久。
疼痛也比爱抚,更让高延宗刻骨铭心。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因为木制房屋并不隔音,打外头路过的人,没有听不见那羞人动静的。
也有驻足的一两个陈国人,围一起冲里头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纷纷。
任谁能想到啊?在外面装出风流多情的安德王,自从被旧爱华胥国主拉进屋后,就只传出男子低沉娇嗔似的拒绝。
别说大家不会想到,就是知道俩人在做的事,也会说他咎由自取。
门外路过的陈国人没待多时,就被跟过来的齐国卫兵撵走了。
——屋内。
姑娘直到门外有人敲门后,才丢下高延宗,起身离开了。
元无忧推开木门一看,门口站着个穿大袖襦衫的紫眸少年,他正被宇文雀屏和尉迟家兄弟一左一右夹着,只在手腕上套了锁链。
她挺意外,“你来干什么?”
边说着边迈出门槛,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山无陵笑嘻嘻道,“你体力挺好啊,半个时辰都是男人的叫唤。里面那人是谁啊?有这需求怎么不找我?”
一听这话,元无忧瞬间脸色阴郁,琥珀凤眸骤然剜瞪了他一眼。“里头的是男狐狸。我教训教训下堂夫而已,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不扯淡了。”山无陵一摆手,
“听说你把南梁萧家公主们给一窝端了,我得看看有没有人出卖我的,总得看看老东家放不放我走吧?”
“你说这话真欠揍。你要是想跟他们一起死,我不会拦着。”
“可我不想死啊,我都有可能怀了你孩子了。你个当妻主当娘的,想赖账啊?”
一听这话,旁边一左一右辖制山无陵的宇文雀屏,瞬间不是好眼神看她了。
元无忧尴尬地解释道,“那个,那天是酒后冲动,回头听我解释……”
宇文雀屏凤眸微眯,笑问,“跟我解释什么呀,皇弟知道吗?你不怕后院起火呀?”
“那你得问他了。”
“不过皇弟那性格,估计不会太干涉你,你有把握坐享齐人之福就行。”
襄阳公主话音未落,山无陵便扯出个讨好的笑,冲元无忧伸手道:
“妹妹出去播撒爱的种子,给咱家开枝散叶辛苦了吧?来,我给你捶捶。”
说着,就伸出那两只套着链铐的手来。
元无忧抬手躲过,皱眉呵斥!“别碰我!”
而被留在屋内的高延宗,缓了好一阵,才狼狈的爬起来。
身心受创。
明明他咬紧牙关,嘴硬地没给她想要的回复,把她气临走时脸色都黑沉沉的,算是胜利了。
此时他也有种挫败感,怅然若失。
俩人熬过了取舍割爱,生死离别,不在意世俗眼光的话,就堪称旷世绝恋,却败给了婚姻之前。
她不再信他了。他也确实玩过太多烽火戏诸侯,加上风流名声在外,不值得她信了。
故而这次彻底跟她断情,既是他生她气,恨极了她,也是给自己个台阶下,给自己个体面退出的借口。
虽然他退出的并不体面,还很狼狈。
高延宗裹好衣服,惨白着俊脸,阴沉着五官推门走出来,发现她还站在门口,没走。
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她身边跟着个新面孔的少年,衣着贵气,清爽干净,活泼开朗。
俩人正拉拉扯扯,女国主还一脸不耐烦。但一看见高延宗出来,她就一伸胳膊,把人家搂进怀里了。
那个高她一头的少年还拉着她的袖子,一脸谄媚狗腿地问,“好妹妹,你累不累啊?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腿。”
元无忧:“……”
她没说话,只斜了刚出门的高延宗一眼,刚想说两句,就瞧见对面的走廊走来了高长恭。
在他哥面前,元无忧真说不出多刻薄的话,便拧身,带众人走了。
只留高延宗一脸阴郁地,盯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多刺眼的场面啊?更扎心的是,她身边那个新欢的活泼样儿,真像个狐媚子。
遭了,撞衫了,那紫毛小狐狸,显然是冲他来的。
几天不见,她身边就有自己的替身了?
高延宗暗自咬着后槽牙,心里发堵。他极力让自己不在意,可是愈发扭曲的心智,却在说服自己去跟那个小狐媚子竞争,打擂!
她身边,只需要他一个男狐狸,他就不信自己的魅惑功夫,还不够先入为主登峰造极?
等人走后,高长恭才悄悄问高延宗,
“五弟,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延宗斜了一眼自家兄长。
“四哥,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这么委婉我很害怕啊。”
“好,那我直接问了啊。你真的和别人那啥了?我不相信啊,你怎么会随便和不喜欢的女人……做那种事呢?”
“做了。”
“唉,你对兄长还嘴硬,撒谎吗?”
“我没撒谎。”
酒席宴罢,日头正高。
元无忧本想跟周国人走的,却听说在荆襄之地肆虐的党项白兰,又闹起来了。
而被关押在西鄂城的党项可汗,于今早刺杀南阳郡公失败后,逃往新野方向而去,此时周国正在派兵捉拿他。
连带把包庇的宇文孝伯,渎职的尉迟迥和伽罗都给下了大狱,关押起来。
来跟她报信的,是于礼。
于礼是真在意这事儿,立即就给她讲明了事情的缘由:
南阳郡公叱罗协,自从知道现在很多人要杀他之后,就一直躲藏起来。按理来说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哪,怎么被关押在观星台的党项可汗,就能那么精准的找到他呢?
原来党项可汗和党项残部,是通过风陵王派去保护党项可汗的伽罗父女俩,探听到了南阳郡公叱罗协的居所,这才精准逃狱和刺杀。
至于为何刺杀失败呢?多亏了当时,是叱罗协的儿子吃罗铁柱以身入局,穿着他的衣服假扮他,这才替父亲而死,叱罗协躲过一劫。
话说至此,于礼语重心沉地笃定道:
“主公,党项可汗就是在利用您啊!他恐怕是故意被大周俘虏,也故意暗示您,派与您亲近的伽罗父女去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