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君落霾软禁了各国国主,客殿的各位国主们,有的忧心忡忡,有的愁眉不展,有的趁此机会去跟其他国家交涉,还有的……
孤辰国,丞相柳冬如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床上的人裹紧了薄被蒙上脑袋、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他站在此处已经半个时辰,是有事禀报。昨晚中郎将家的儿子自杀死了,死因是什么不得而知,天梁朝臣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泄露。但是听说这件事情和另一个叫做白黎的伶人有关。
柳冬如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初在贺春大典上,见得白黎,好似毓曌的藏雅国主那般风姿。当初天粱毓曌一战,残忍血腥程度令人发指。怎么恰巧白黎一来,中郎将家儿子就死了?死法还和毓曌落败的王族男儿一样?
“柳冬如,你想吓死我啊!这样好的天气不去好好睡觉,在本国主床前唉声叹气,孤辰没被我败光,好好的国运先被丞相大人您给叹没了!”赫连晏川一个枕头丢飞出去。
柳冬如抚了抚额头,“国主,我们回程吧!今日皇帝下旨,可以放我们走了。”
赫连晏川“噌”的坐起来,“那你不早说,这里我都玩儿够了!”
“国主您不是说这个天气最好睡觉吗?”柳冬如本来又想叹气的,可是他说的话还在耳朵边转,柳冬如把这口气又压了下去。
赫连晏川以前的以前,好歹诗书礼仪略通,排兵布阵、史书治国、君子六艺略通。自从毓曌被七国围攻,百里一族被追杀殆尽,如今这几年,他安心摆烂,之前装的点墨水都快忘记完全,估计全还给了柳冬如。
可有时候赫连晏川一站出去吧,还能唬唬人,毕竟人人都说孤辰国主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他这两年确实性子冷淡,冰块脸谁也不爱搭理,一副参破红尘厌世的模样。别人不知道的以为他多高深,多厉害,其实这人只要不开口,他的形象最起码能稳住,但是一说话一动作,基本上能把形象颠覆,况且越活越回去,越来越幼稚的国主普天之下没有几个。
赫连晏川最喜欢出门,所以他是高兴的,到处游山玩水,别的国主都在讨论自己国家的兴亡安危,贺春大典上那位淡绿色衣衫的伶人究竟是哪国国主的刺客,白黎又是什么身份时,赫连晏川已经把天粱皇城方圆一千里的好地方游玩了个遍。
这时,客殿外面停下了一辆马车,从里面下马车的人戴着幕笠。岳崖给门口的守卫出示令牌后,便大摇大摆的进去了。白黎把裙摆提起一些,他不喜欢沾到水。
屋顶上有一丝丝响动和着雨水,声音嘈杂别人没听见,白黎却听得清楚。
这时,冒着大雨出丧的队伍浩浩荡荡,这不是皇帝追封为妃的中郎将家儿子出殡嘛!呵,君落霾啊,真是越来越无情了。一个男人,追封为妃,按照妃子礼仪下葬,不知道是折辱别人呢还是……
白黎径直去了客殿后院一间从外面上锁的房内,他从头顶拔下簪子,往锁里插进去,轻轻一动,锁便掉落。
推开门,屋子因为背对阳光,而且因为天气阴沉,房里昏暗不明。白黎看着这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好像有吃过饭的油渍,还有红烛泣泪过得干涸蜡油,旁边的东西杂七杂八。
岳崖在门口,为他把门关上。
门一关,白黎身后出现一人,他拿着长剑刺了过来,白黎就站在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小窗户边,他的发被一条墨绿色的发带扎着,身上青衫薄,人更单薄。窗外雨下的急促,牡丹花花瓣逐水而去,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人的剑最终架在白黎的脖子上,他低沉怒吼,眼睛里的情绪却把他出卖了个干净,“你告诉我,为什么!贺春大典,为何要为那狗皇帝挡刀!你和那狗皇帝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明明是那样一副谪仙似的人,为何要与狗皇帝厮混在一起!”
“慕宁大人,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您哪一个才好呢?”白黎说完咳嗽两声,往后一倒的时候,抓住了窗棂,才堪堪站稳。
慕宁一见,连忙收剑去把人拦在怀里,一只手捧着他那张小脸儿,心疼不已,一只手给他把起脉来,白黎开口想要说话,慕宁吼住了他,“闭嘴,谁要你说话了!”
“可是慕宁大人刚刚好凶~不是您非要草民答话么~”白黎抬头跟他对视,眼眶红红的,颇有点委屈的意味。慕宁揽着他腰肢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在这里躲了半个多月,有没有水喝都无所谓,刚刚竟然有种干渴难耐的感觉,“你……”
白黎在怀里一阵摸索,拿出一块令牌,慕宁一见,正是巫溪国的王室令牌,慕宁那日逃出皇宫,本来他戴着面具众人不见其真容,慕宁更不屑于躲藏,结果回落脚处时发现令牌不见了。他怕整个巫溪会因为一个令牌葬送,四处寻找不得,只好躲在此处秘密谋划。他的眼神变了变,没想到他的令牌居然在白黎手中,他把人按在墙壁上,两只手撑在白黎身边,“小妖精,你想做什么?”
白黎笑了。
皇帝下令彻查刺客,人人都说白黎与刺客有染,同为伶人,关系悱恻,都想逼问白黎刺客是谁。白黎守口如瓶,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出去,如今来送令牌,居然还被如此对待。
白黎说完,又把令牌藏回胸口,眼神幽怨的看着慕宁,“哼!好歹是巫溪国的一国之主,居然如此小气!”
慕宁愣了愣,而后笑了,“阿黎为何知道我是巫溪国国主?”
“这块令牌可不简单。我虽为伶人,但是不是傻子,这东西的材质、纹理以及香味,哪能是巫溪普通臣子能佩戴的?那更不会是一个区区伶人有的。”
“那你还不把东西还我?”假慕宁看着这小家伙儿聪明狡猾的模样,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他有些像某人的样子,更想垂怜疼爱。
白黎扶了扶腰,这样靠在墙上,许是身子不太吃得消,慕宁三下五除二在他面前去掉伪装,抱着他从窗子处飞向客殿三楼房内,亲自为他铺上褥子。
“今日下雨,还穿的如此单薄,天粱的雨天和晴天,温度变化大得很……”
“国主抱我上来就是为了唠叨这个的?”
岑伯容一听,挨着他坐下,沉默一会儿后,拥住他,动作是温情的,可惜眼神中的狠劲儿掩盖不了,“阿黎,跟我回巫溪吧!我定好好待你,以你的才华,必定能在巫溪大展拳脚!”
“不必了。”白黎推开他,把令牌拿出来,他的手轻轻一抖,巫溪的令牌变成琛烈国的,岑伯容被他这一招吓得不轻,“阿黎,你要做什么!”
“国主,我把你的令牌还你,但是,你欠我一个人情,望你不要忘记,日后把这个人情还给我便好。”
“本国主一言九鼎,阿黎需要,本国主竭力相助。”
白黎从客殿出来,孤辰国的马车刚好出发回程。
“那是哪国的马车?这般奢华?”
岳崖扶着他的手,“是孤辰的,这马车里的布局相当于一个小房间。”
“怪不得要四匹大马来拉呢…”
白黎站在门口,收拾妥当的巫溪国也准备出发。
岑伯容身边跟着侍卫军队,看见白黎还没走,在众人面前,微不可闻的颔首,两人擦肩而过时,慕宁停下——
“本国主叫岑伯容,慕宁还会和阿黎再见的。”
白黎听了这话,眼眸闪烁,“白黎谨记,国主一路平安。”
岑伯容笑了,“多谢阿黎,后会有期。”
岑伯容的马车上,一人被拴住双手丢在地上,这正是白黎第一面见到的真慕宁。岑伯容眼神阴狠,捏住慕宁的下巴,“慕宁大将军,这次你可坏了本国主的好事。”
不过岑伯容也并不是没有收获,白黎的魂魄,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