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的马车行驶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
雨丝丝毫不肯停歇片刻,仿佛要把前面几个月没下的雨全部补偿起来,放在今日下个痛快!
路两边的竹子,根根分明,跟白黎今日青衫一般。
天粱新官上任,都需要走这么一条路,到达扶尧塔,给天粱从前的肱骨之臣上香祭拜,继承遗志。
君落霾本来要陪同他一起来的,可是白黎决定要自己一人前来,更不要随行的人保护。
可是刚刚才到这条路路口,就有一支军队大约二十人说奉皇帝之命来保护封为廷尉大人的白黎。
这条路越走越深,越走越诡异,白黎坐在马车里,虽然不言语,可是他心里如同明镜。
“今天可是刺杀我的好日子啊,以前在灵瑶凤宫,三百御林军护我周全,连一只老鼠都不能进来,他们更不得机会进我身边。今日第一波刺杀,是颜几尘,还是丞相,或者是死了儿子的中郎将呢?”白黎开始吹笛,笛音哀婉凄凉,合着今日天气,更显得哀怨诡异。
笛声一停,千枝翠竹低腰,黑衣刺客气势汹汹飞身前来,就连奉皇帝之命来保护白黎的军队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一身黑衣。
刺杀,杀白黎,太明显。
“公子!”岳崖大喊!
白黎飞身而出,脚步稳健站在雨中,随后他不紧不慢的撑起一把油纸伞。身后的黑衣人率先举着离火锤向白黎靠近。九国之中,天粱士兵的武功修为最高,这些人都达到了控灵境界的武学修为,看来这次他们决定要置白黎于死地了。
“岳崖,你去马车里给我煮一壶茶,估计待会儿会口渴。”
“好,公子想喝宵妆还是浅春白鼎?”
“浅春白鼎茶香回甜,今日心情好,就喝浅春白鼎吧。”白黎语气轻松,回眸冲岳崖浅笑。
“好的公子。”
岳崖转身上了马车,那些天粱刺客们拖着离火锤,锤身发出蓝橘色火焰,武学修为越高,锤体越重,锤中器灵越强,火焰越旺盛。
“岳崖~马车帘子放下来,不要给我的茶溅到血了~”白黎把伞扬起来一些,说完话后还咳嗽两声,一副病殃殃的能被风吹倒的模样。
“知道了公子!”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那白黎撑着伞,居然赏起雨来。一个病秧子,软弱不堪的模样,能有多厉害?居然敢这么狂妄!
实在是——太不尊重对手了!为首的刺客头子暂且称他为小甲,毕竟这种龙套迟早会死,问他的名字也是白问,还要白瞎一番赏雨的功夫。
小甲手里的离火锤发出熊熊的火光,但他始终不出手,只叫其他人上。
一个个小水凼被人踩踏起泥水,片片竹叶往下滴落水珠……
片刻,岳崖在马车里,把茶壶里的水煮得冒起滚滚翻腾的泡泡,他正要往里面放茶叶的时候,一抹艳红的血从飘起的马车帘子里飞进去,飞到煮茶壶里,把他刚煮好的滚水染色。
岳崖无语,白了外面一眼。
白黎拿着伞,穿梭在刺客中间,一击连环飞鞭腿直接踢掉刺客头子小甲的头盔,他的脚步似飞鸿踏雪泥,闪身来到小甲面前,一掌拍在他的离火锤上,百来斤的离火锤碎成一堆废铜烂铁,器灵烟消云散,离火锤上的火焰熄灭了,小甲吓得瑟瑟发抖,其他残兵败将更不敢动了。
白黎撑着伞,弯下腰和坐在地上的小甲对视,小甲看着眼前这个人,眨着一双无辜的、水汪汪的眼睛,鼻尖儿红红的,咬着水润润的樱桃唇,反倒像别人欺负了他一般。可是周围横七竖八被扒皮抽筋的恐怖尸体,确实是出自他手。
所以,白黎在委屈什么啊?!小甲快要崩溃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骇人的杀人手法,偏偏白黎又要吊着他,像在…玩儿一样。
就是在玩儿。
“公子,属下能不能提一点小建议……”岳崖把带血的煮茶壶提起来扔得远远的,有点埋怨的意味,白黎站起来,偏过身子,歪歪脑袋示意岳崖快说,岳崖叹了口气,“您再杀人的时候啊,血不要溅得太高,溅得太远,您看,”岳崖指了指血水和丢在草丛里的煮茶壶,“正煮好水呢,茶壶里就进了脏东西,幸好没放茶叶进去,不然浪费那么好的浅春白鼎了。”
白黎点点头,似乎采纳了他的建议。他手中像有一股吸力,小甲的脖子被吸力吸附贴在白黎的手掌心里,白黎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听见咔嚓一声,小甲的喉珠被捏碎,白黎再抓住他的头发把人往自己面前一带,让他跪在自己面前后,捏起小拳拳朝他天灵盖一锤,好像在砸核桃一样轻松优雅,可小甲的天灵盖明显凹了下去,他手里要刺杀白黎的匕首落在泥泞里,眼睛突出,嘴里吐出的不知是脑花儿还是什么,身子重重倒地。
白黎捂着嘴咳嗽两声,一只手撑着油纸伞提起裙摆跳跃到比较干净的地方,像是在雨中跳跃的小蘑菇,他指了指死相悲惨的小甲问岳崖,“是这样子吗?不见血的死法?”
岳崖嫌弃的点点头,欲言又止,这是不见血了,可是见了脑花儿啊,这样真的不会更恶心吗!岳崖灰溜溜的又回到马车里,继续煮茶。
其他刺客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妖精般的,看着白黎,他的身上,别说血了,连一滴雨水,一颗泥点子都没沾到!
可怕,太可怕!
白黎的伞自己漂浮在头顶上,他双手掐诀,一柄通体月白的剑幻出形状,随后光辉流转萦绕,变为嗜血的绯红,与此同时,一个灵印在他头顶的天空上慢慢扩散,覆盖整片竹林,剑飞向阵眼,化成千千万万把。
与此同时,第二波弓箭手向白黎射出密密麻麻的毒箭,沾上一点都能要命。
“刹樱,杀!”白黎吐出一句命令,闭上眼睛,感受着久违的灵气的洗礼。
没过多久,竹林里的雨下得更大了,还有一个两个三个……大概一百来人从树上落地的声音。
竹叶往下淌着雨水,一滴一滴…滴着滴着,雨水变成血红,竹叶不在乎,继续让血红也从自己的叶片上滴落,一滴两滴……
“公子,属下重新煮了一壶茶水,快喝点暖暖身子!”
岳崖一看,围绕马车周围的,全是横七竖八死状惨烈的天粱刺客。
岳崖端着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在其中穿梭,嘴里还嘟嘟囔囔的,“都说了把人弄远点杀,我都没地方下脚走路了……”
白黎接过茶,喝了一口,“竹林赏雨,再喝一口浅春白鼎,不错~”
主仆二人站了一会儿,突然远处有马队踏踏而来,岳崖变了副脸色,“公子,他们做的真绝,居然又派人来了!这次让属下来,您去小眠一会儿!”
“不!”白黎拦住岳崖,“这不是刺客,这是狗皇帝的马,是踏花。”
踏花…当年百里凤华在草原上费心费力降服的一匹红鬃烈马。
“那怎么办?!”岳崖看向白黎,白黎手指一挽,地上的毒箭飞起,向着他自己飞去——
白黎一口血吐出,疼得眼尾好似红狐狸的尾巴,不上胭脂也勾人心疼,更别说待会儿君落霾见了。
岳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动作,然后将人抱在怀里。
油纸伞落地,伞骨折了两根。
君落霾赶到时,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儿让他恐慌。他下了马,颜几尘在旁边随行,正准备给他撑伞,君落霾一掌拍向颜几尘胸口,“要是今日阿黎受伤,朕定让你们去跟他陪葬!”
颜几尘双腿抖若筛糠,抹了把头顶的雨水,“是……”
之前随行在白黎马车后面的军队确实是君落霾下令来的,不过这些人得了颜几尘的策动和威胁,要他们配合其他刺客杀了白黎。
看地上这个样子,白黎应该没死。如果陛下找到了他,他那张小嘴儿一开一合,要自己这条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颜几尘又开始后悔,不该和某人合作刺杀的,这下该如何是好?不慌不慌,刺客都一样,他对朝堂局势也不甚了解,怎么可能分辨出来刺客是谁派的?
君落霾四处翻找,听见竹林深处有一两声咳嗽,他狼狈不堪的爬过去,终于发现中箭吐血的白黎,他身边的岳崖也被箭射中。
颜几尘和白黎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他心想: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要是白黎把自己抖落出来,那就惨了。
谁知白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