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晏川被强烈的日光照得睁不开眼,他察觉不对,伸出手想去摸白黎,可是摸到一堆杂草。
赫连晏川被吓得坐起来,发现自己被丢在小竹楼外的杂草丛里,燕北候过来把他扶起来。
“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那您得问问白黎公子了~您也太着急了,肯定是昨天一整天折腾别人,把人弄生气了呗!”许墨怀说。
赫连晏川还想往小院子里去,可是他刚踏步,就被一股力量弹飞出去。柳冬如连忙去接,苏廷絮怕柳冬如受伤,两人一起才把赫连晏川接住扶好。
白黎从竹楼里走出,岳崖把他搀扶着。行到小院子边上,赫连晏川又跑了过去,“凤华,你这是做什么?你设这个阵法干嘛?”
白黎指了指赫连晏川睡过的草丛,草丛里不是其他,而是一卷卷的史记、政法、兵书、战策等书籍。
“这个阵法与我的魂魄相接,如果你要硬闯,就是在伤我性命。”白黎有些疲倦的扶住栏杆,“你想来见我,可。只是,你要你一卷卷的把书读完,七天写一篇读书过后的有感文章,我考你,你过关,我就撤了阵法。过不了关,你就继续回去读。”
赫连晏川满口答应下来,“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快把阵法撤了,万一有他人过来误伤了你,这可怎么了得!”
“还有,我上次仔细感受了你的觊鸢剑,为你写下了觊鸢剑剑法一百八十式,没一式又拆分为若干心法口诀,你从第一式开始练习,我问书过后就跟你对战,打平手算你赢,你能打赢我,那就是最好。问书与比剑,任何一样没过关,就请孤辰国主回去。”
柳冬如听了,望向白黎的眼神复杂很多,就连苏廷絮都看出来了,白黎这是不留余力的在为赫连晏川……
燕北候和许墨怀都觉得赫连晏川一定会撒泼打滚,厚着脸皮求白黎把阵法撤了,谁知赫连晏川跑到草丛里,把书一本一本似如珍宝似的捡起来,吩咐人全部给他小心搬回去。
“凤华,我这就回去念书,七天后,我就来!你现在把阵法撤了,不许伤到自己!”赫连晏川说完,立马钻进马车里。
柳冬如对着白黎遥遥一拜,就连苏廷絮,也由心的向他行礼。
刚开始苏廷絮还以为白黎是伶人男宠之流,专门用床上功夫迷恋草包国主,今日白黎之举,实在是深明大义。
柳冬如上了马车,一脸开心。
“师父,你怎么这么开心?”苏廷絮也笑着问,师父一笑,心都化掉。
“看到国主肯收心,我就算是对得起先国主的嘱托了。身上担子一松,我自然开心。”
“我还以为……师父你会……”
“会怎么?”柳冬如不解。
苏廷絮看了一眼柳冬如的脸色,“我以为国主是因为白黎公子才收心读书,这样会惹您不快。毕竟,先国主是有意与您,做国君的。”(孤辰民风开放,国主娶男子入主东宫,便称国君。)
柳冬如释怀一笑,看着自己的腰佩,戴了二十多年,一朝没有摸到了,还有些不习惯,“你也说了,先国主只是有意于我,并不是非我不可,况且,国主对我并无此意,我何必执着。白黎他……他深明大义,做的比我好,也比我更得国主的心意。”
苏廷絮藏在袖子里的手抓着一块儿玉佩许久,这块儿玉佩从苏廷絮知晓了自己对柳冬如的心思过后,就一直带在身边,就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给他。
如今他的腰带上空空如也,是否心里也腾空了,那自己是否可以试探着,往他心里面挪一挪。
“师父,我……我有东西想……”苏廷絮紧张得不敢抬头看柳冬如,无意看到柳冬如那幅清冷严肃的面容,苏廷絮便觉得自己在亵渎他。
柳冬如又是一笑,“你怎么了?支支吾吾的?哦~我明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没个双亲,读书都是自己拼命挣来的机会。你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可是有符合心意的人?为师去帮你说。”
“冬如,那你能说服你自己吗?”苏廷絮这句话是壮着胆子说的,第一次开口叫他“冬如”而不是“师父”,苏廷絮心潮澎湃,早就想这么叫他了。
“冬如。。冬如……”
柳冬如愣神,把苏廷絮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嚼碎了。
他是什么意思呢?
“冬如,我……”苏廷絮把手心的玉佩“丢”到柳冬如怀中后,便跳下马车,落荒而逃。
“廷絮!你去做什么!”柳冬如从马车里伸出脑袋叫他,苏廷絮当做没听见,往河边跑去。
从前他看着柳冬如为赫连晏川忙上忙下,忙得焦头烂额他就烦心,他看见柳冬如为赫连晏川伤心他也烦心。这会儿赫连晏川有白黎了,柳冬如也说自己早就放下了,可是苏廷絮还是觉得烦心。
柳冬如,柳家,世代的大文臣,读书人,家世清白,德高望重。柳冬如年少成名,人人尊称他为柳大人。自己,却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家中都是白丁,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自己和他云泥之别,如今他虽已经是内常侍,可跟丞相的官职比,也是差了不少。
苏廷絮觉得自己今天冲动了,不该冒冒然的叫他冬如,不该冒冒然的把同心佩交给他。可是那枚同心佩,是苏家宁愿饿死,也没有拿去典当的传家宝。
哎~~~
不想那么多了。
可是,再见面的时候,该怎么说?
苏廷絮烦得抓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水中。
白黎把人都送走了,小院儿里又冷清下来。
岳崖把赫连晏川留下的东西都拿了过来,“公子,这是孤辰国主说拿给您用的,您看看用不用得上。”
白黎看着这些瓶瓶罐罐,还有赫连晏川亲笔写下的用途用法用量,白净的脸上又浮现出许多红晕,恶狠狠的说道“该死的赫连晏川!”然后又吩咐岳崖把东西都放远一点。
岳崖无奈只能照做,只是他把其中一瓶拿着,跪下递给白黎,“孤辰国主说,其它的药公子如果不想用就算了,只是这个一定要您用!”
白黎刚刚一激动,扯得某处疼,眼下见了这瓶药,只能娇羞的把这瓶药拿了藏起来。
孤辰国内,赫连晏川性情大变,每日钻研读书勤奋异常,校场练兵比以往不辞幸苦,时长召见高人在沙盘中比划。早起读书,下午练剑,晚上还跟要去孤辰如今的太学博士府上学习如何做文章。
赫连晏川以前对这些不怎么上心,大多数都是做做样子,所以学起来更是一言难尽,不是气晕了太学博士,就是气的孤辰第一军师胡子眉毛掉光……
柳冬如跪在孤辰先王祭堂大殿中,把那支刻满诫言的尺放入檀木盒子中,“如今国主开窍,身边自有如尺一般的人物教导,微臣柳冬如终于能卸下教导重任,安心睡眠,高枕无忧。”
柳冬如拜完先王后出来,不远处的苏廷絮正在看下人递上来的政务并且吩咐什么,柳冬如看着他,也觉得欣慰,如今学生有出息了……做师父的…
柳冬如一边想,一边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同心佩。
同心佩啊同心佩,谁的学生会送老师同心佩的……
在柳冬如恍惚之际,苏廷絮已经来到他的面前。苏廷絮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一方胸膛早就蠢蠢欲动,悸动不已。
“老师……老师在这里祭拜先王吗?”
“啊…是。国主如今用心,我也该归还诫言教尺。”
两人之间沉默着,走在开满了虞美人的小径上,这个季节,虞美人开得旺盛极了。
蛇也喜欢潜伏在茂盛的花丛里,柳冬如站在花边,一条蛇伸出脑袋便咬了他一口。
苏廷絮立刻把人抱在怀里,一路抱到远离花草的亭中,给他脱了鞋袜,张嘴给他吸出毒血。
“老师,你不要担心,这种蛇是爬到宫里吃老鼠的,他没毒。”
“既然没毒,你不必这么紧张,包扎一下就好了。”
苏廷絮握着他的脚踝,一脸认真的“批评”起柳冬如,“老师你又这样!总是费心尽力对待别人,到自己身上时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从不为自己想!”他对柳冬如吼完,展开自己随身带的小兜子,拿出里面的纱布药粉,手上动作温温柔柔一直没停。
“我……廷絮,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是这样,今早上连国主都敢出言顶撞。”柳冬如摸摸他的脑袋,关切。
“我没有什么心事。”苏廷絮给他把鞋袜又穿上了,可是还蹲在他身前不起,因为柳冬如很久没有摸过他脑袋了。
“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情绪这么大,难不成跟喜欢的人闹别扭了么?”
苏廷絮站起来,反握住柳冬如的手,喉结滚动,“我说了,我在等一个人说服他自己,不要瞻前顾后,明明都看到了我的一颗心,还在这里百般试探。”
苏廷絮说完又是一溜烟的跑了,又剩下柳冬如独自凌乱。
暗示到这一步,跟直接挑明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