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无声无息掩上,在这套空洞精致的房子里,少了一个人的气息。
蒋星寒来到地下停车场取车时,一通电话令他周身环绕上了森冷气息。
“我让你如愿以偿的得到你想要的,这份回礼,你满意吗?以后我们还可以合作,我好久没碰到你这么默契的对手了。”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像是在直播观看蒋星寒,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蒋星寒把行李箱往副驾驶一扔,靠着车门,声音冰冷道:“你敢动他,不怕我找出你,把你身份泄露给警察吗?”
“如果不是我,那位魏警官注射的就该是令人上瘾的玩意了,而不是催情剂这种助兴的小打小闹。”对方笑了两声,继续说:“你不会的,不然你也不会在知道那个小女孩的下落后,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连那位魏警官主动开口求你帮忙,你也选择敷衍。说实在的,我很意外,我以为在你心里,爱情的比重大于一切。看来,那位魏警官的魅力还不太够啊!”
蒋星寒懒得和对方你来我往的打太极,直接挂了电话。
不是魏筑眠魅力不够大,而是,他还没得到,还没尝过真正得到是什么滋味。
一道摆在面前的菜,卖相再精致,味道再芳香扑鼻,只要没尝过,总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
……
第二天下午两点,魏筑眠才悠悠转醒,头昏脑胀,浑身酥软得没劲,喉咙干的能冒烟,睁开的眼睛,恍惚了两三秒才有了焦距。
昨晚很多画面和片段,陆陆续续在他脑内闪现。
发生了太多事,魏筑眠脑子连轴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先去做什么,他下意识寻找蒋星寒的身影。
踩在地板上,他的双腿就像刚学会走路,他不知道对方那药下了多大的剂量,但从昨晚,谁靠近他,他就往上贴来看,对方大概也没跟他客气到哪去。
“星寒?”魏筑眠扶着墙走出卧室,下午的夕阳,撒入客厅,金灿灿闪烁着,处于静谧的空间里,并没有人给予回应。
魏筑眠走了一小段路,额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他拐道去了书房,输入密码打开后,除了风吹动窗幔,带动角落花瓶里的干花发出的沙沙声,偌大的书房,空无一人。
人上哪去了?
魏筑眠只好带上书房门,去厨房给自己倒水饮了半杯后,靠在料理台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精神不济的他还是有昏昏欲睡的趋势,魏筑眠又从橱柜上方拿了一包蒋星寒偶尔会喝的提神咖啡泡了,一整杯喝完后,许是心理作用,许是真的起效果,稍稍清醒了些。
魏筑眠沉缓了会宿醉般的脑袋,回卧室换了警服去上班,路上开车时,他想等晚上下班后,和蒋星寒说清楚,如果对他没那个心思,以后就不要再对他做些出格的举动,他已经泥足深陷,放不下了。
开车到警局时,市局大门热闹的如同菜市场,平时一个门卫守着绰绰有余,但今天另外两个三班倒的门卫也一起在那,三人忙着登记忙得焦头烂额,登记完了就指路会客厅,没让人往市局办公楼挤,估计是各个部门的刑警都忙疯了。
魏筑眠被聒噪询问声、嗡嗡低泣声,扰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有的是女人独身一人来,有的是夫妻互相搀扶着来,有些口音不是春景市的,他想起了那个名叫苏家铭的小男孩,他的口音就是来自外省。
魏筑眠和门卫打了招呼,径直踏入市局,回到办公室,就见办公室除了两个记录档案的文员在那,其他人不见踪影。
一个女文员看见魏筑眠,惊讶了下,毕竟没有不漏风的墙,再加上那份来自医院的验血报告,谁都知道,魏筑眠是被人注射了那种下三滥的药,还被一个有钱俊美的公子哥带走,她站起来打了招呼:“副队,你……你没事了?”
眼神跟x射线扫描似的,从魏筑眠脖子,一帧一帧的筛,谁知扫射半晌,她们副队裸露出的皮肤,光洁无瑕,连个小红点都没发现,更甭提草莓之类的暧昧痕迹。失落之余,又日常羡慕了一下魏筑眠久晒不黑的冷白皮肤。
“好很多了,莫队他们人呢?”
“莫队从那位李少勤的嘴里套出了那些被偷偷送走孩子的下落,带着冯哥他们去追了,老高他们去追踪早早跑掉的代号老鸦——真名叫孙奇的中年男人。”女文员担任了苏蜜的工作,进行回报魏筑眠错过的那些信息。
“孙奇,男、时年四十九岁。十九岁因强\/奸了同村的女孩子,被抓入狱。关了三年后放出,因为他犯的事,全家被迫搬离村子。后来,孙奇完完全全失去了踪迹,只是每年他的家人会收到一笔匿名的打款。”
“他最后的行踪出现在哪?”魏筑眠听完了平铺直叙的孙奇人生简介,问她道。
“根据毓秀馆调回来的监控查看,他是从厨房小门逃跑的,那条巷子几乎没什么人会经过,也没有安装监控,我们根据他逃跑的时间推测,锁定了一辆车,那辆车连个车牌照也没挂,路上还被几辆摩托车追赶,老高想捡个现成便宜,杀过去了。”
“年心锦呢,她手上那部手机是不是还在?”
一说到年心锦,女文员咬了咬唇:“在的,你拍的视频,里面有些面孔对得上我们前晚翻的失踪案的一些孩子照片,我们通知了家属过来留下样本,打算等孩子找回来后拿去做亲子鉴定。”
“年心锦她,还在医院治疗。那孩子被冯哥找到时,怀里紧紧抱着手机不撒手,说是副队你交给她的,需要上交警察叔叔。好说歹说,她才把手机交给我们。副队,那孩子的母亲,不肯去医院陪床签字。沈医生一直陪着她,说她精神状态很好。”
“那苏家铭呢?”魏筑眠后悔一直没有带他上二楼,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他带个孩子过家家,万般无奈才丢下他。“你们送去医院的孩子有几个?”
女文员一愣:“副队,就年心锦一个。至于你说的苏家铭,我们刚拿到他的资料,是A省兴州市的同志传过来的,他是在和家人怄气时,一个人跑出门被人拐走的,失踪一年零五个月。路途有点远,他家人还在路上。”
魏筑眠又问了些问题,女文员一一回答了他。
罗局身边的秘书来敲了刑侦队的大门:“魏副队,罗局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魏筑眠没敢耽搁,跟着他走了。
罗局办公室是在北边一栋楼的一楼,他老人家不擅坐电梯,也不爱爬楼梯,办公室门口一出来就是器材运动场,正符合他的要求。
局长办公室向来不关门不闭户,魏筑眠到的时候,罗局正在和人通话,一见魏筑眠敲了门进来,也没刻意挂了电话。
“施英国是在现场逮到的,医院里的小姑娘也指证了他,证据确凿。冯市长,他指证魏筑眠注射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空口白牙的乱咬。不过据毓秀馆那些逮到的工作人员交代,李少勤起初是指使他们给魏筑眠注射毒\/品,被一个趁乱逃跑的老鸦手下给调换成别的药品了。筑眠在这,让他跟你说几句吧。”
罗局把他的手机递给了魏筑眠,魏筑眠自己的手机给毓秀馆的工作人员收走,现在也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还没来得及补办新的手机和卡。
“爸,我没事。嗯,泡了几个小时冷水而已。爸,我们这边还有事,暂时就聊到这吧。”魏筑眠相信,罗局找他来,不仅仅是为了接这通电话的,冯霖没再耽误时间,挂了电话。
罗局双手背在身后,在办公桌内走了几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筑眠,你这次实在是太鲁莽了。不光让所有人为你担惊受怕,你自己也差点出事。最后关头,若不是那个叫小五的换了药,你有几条命往前冲。”
“罗局,对不起。这件事,我确实考虑不周,过于莽撞行事。但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不去,那个小姑娘指不定已经在玩完后,被人当垃圾一样处理掉。”
魏筑眠心里万分戒备的留心罗正辉的表情,他到现在要是还不明白对方说的——有鬼,两个字是什么含义,那他死的也不冤。
魏筑眠不是怀疑罗正辉,自从见了施英国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脱下衣服后,他见到的另一副面孔,魏筑眠就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他身份暴露的太快了,李少勤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掌握他的一切,就好像他们有随身的“警局人员数据库”,输入个名字或照片,就能得到警方内部人员的详细资料,他本可以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与冯思言里外夹击,打李少勤一个措手不及。
“罗局,我听说是您审的施英国,您有审出什么线索吗?”
罗局对魏筑眠没什么好隐瞒的,眉心一拢,全盘托出:“施英国是在一次住院看中了钟颖颖,他起先不知道钟颖颖的身份,找人查了一下才打起了她的注意。中秋节那天有两拨人想要绑架钟颖颖,但最终被一群混混捷足先登了。”
“施英国在知道钟颖颖失踪了,而他的人又没有抓到人,就怀疑到了原先要处理钟颖颖的老鸦身上,他联系了中间人,但中间人回复是雇主死了,合同作废。”
魏筑眠道:“也就是说,钟万国一死,原本收了钱要处理钟颖颖的老鸦单方面解约,”他笑了笑,“也是,雇主都死了,警方又在追踪他的身份,他不可能有‘守信的契约精神’,还帮钟万国善后。”
“你说的没错,那个潜伏在老鸦身边的小五,我们到现在也没挖出他的身份。不过,也不远了,挖出萝卜带出泥,他身后的人,可能是这一系列凶杀案的幕后凶手。”罗局目光透过眼镜,朝魏筑眠看过去,接着道:“昨晚抓的全是小鱼小虾,除了施英国,其他身份敏感的客人有些也当场被逮着。他们都是毓秀馆的高级会员,有些年头了,他们充做毓秀馆的保护伞,作为回报毓秀馆提供各项“不堪入目”的服务。”
“筑眠,若不是你——只怕这个风花雪月的高档淫窝没那么容易被摧毁。在你给思言打电话求助时,我就已经申调辖区分局的警员先赶过去,但他们就堵在人家公馆门口,还打算‘先礼’的和公馆负责人你来我往打太极,莫恒丰带人赶到的时候,这些溜须拍马的混账帮着对方堵住门,偏偏话里还挑不出错处,我想处置都找不到借口。”罗正辉深沉叹了口气,手掌蓦地拍向桌面,装着半杯水的杯子一震,水滴溅出几滴,在桌面开成了一朵朵水花。
“这群玩八蛋,这是看我老了,想要骑在我头上拉屎啊!李少勤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对你动手,就是因为仗着身后有人,我们查封的毓秀馆,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魏筑眠从罗正辉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沧桑无力。
就算是市局的局长,在这起牵涉了这么多大人物的大案里,办起事情来,也是束手束脚,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