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天,魏筑眠身体恢复了元气,精神状态也饱满,暂时没有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如果这两天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他和蒋星寒应该还是继续互相藏着心思走下去。
不敢表白心迹,生怕对方拒绝,落了个不相往来的境地。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魏筑眠没有想到的是,蒋星寒会在那么早就喜欢他,他有什么好呢,他对蒋星寒苛刻、严肃、冷漠。
他脾气也差,不像冯思言见人三分笑。
这张脸——魏筑眠在黑暗之中,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太冷了,眼神也冷,好像就是一个面无表情的机械人。
魏筑眠不自信的想,蒋星寒喜欢他什么呢?
他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优点。
接着手从眼睛往下,划过鼻子,落到了嘴唇上,他还能朦胧记得,蒋星寒将他从水里捞出,发了狠地吻向自己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焦躁地要把自己咬碎吞入腹中,又像是要温柔以待地把吻演化成不敢说出口的爱。
原来蒋星寒难过了这么久,在每一次争吵后,在每一次误会后,蒋星寒都……
魏筑眠从床上起来,去了冯思言房间,他会抽烟,但烟瘾不大,也就不怎么买烟。冯思言经常抽,身上必备的除了手机就是烟。
冯思言正玩着手机,声音不复以往的正经,有了一丝谈恋爱时的拿腔拿调。
魏筑眠一开灯,冯思言就见鬼般坐了起来,把讲了一半的语音掐断。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房间做什么?”
魏筑眠去他挂在衣架上的警服外套里摸了烟,朝他晃了晃:“你跟谁在聊天?”
冯思言没想瞒他,但一想到说出来,会被魏筑眠嘲笑,老脸有些挂不住。他转移话题道:“真行!你天天拿我烟,拿完了就被星寒搜走,我一买你就拿,他就搜,你们看我好欺负还是觉得我钱很多。”
典型的做贼心虚。
“不说就算了。”魏筑眠带上门就要离去,冯思言却捏着手机,跟着魏筑眠到了侧卧,利落往他床上一躺。
魏筑眠:“……”什么毛病。
“许纯。”冯思言想着,魏筑眠迟早也要知道,还不如趁早说了:“我和许纯一直有联系。当初把她介绍给星寒,也是怀了私心的。”
“嗯,这么说,你当初发的誓成了放屁?”魏筑眠拿了烟,却没准备抽了,午夜情感剧场比抽烟还来得有吸引力:“之前是谁说,‘我要是再理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我就打一辈子光棍。’你这是怕自己变不成光棍吗?”
冯思言给许纯回了信息,互道晚安后,熄屏放在床头柜:“许纯和我分手后,七年来追求者无数,可她谁也没接受。我知道,她还喜欢我,我也一样。但是我们两个,你也知道。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在一起天天吵架,我不管怎么迁就她,还是会吵。而一旦分开了,我又想她,舍不得她。觉得哪个女孩子都没有她来的可爱,符合我的眼光。筑眠,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简直要怀疑是许纯给我吃了痴情丸。”
魏筑眠言简意赅的给了直观评价:“你这就是贱。”
冯思言:“……”
“星寒知道我的用意,他用各种小礼物、小点心给许纯,大部分也是想从许纯那打听她对我还有没有那个意思。你没看见每次我们两个在一起偷偷说话总是笑吗?星寒说他快成为媒婆了,也不知道哪天能替自己拉拉红线。”
魏筑眠评价不下去了,他深吸口气,表情别扭道:“你们每次凑在一起就为了说这个?”
“对啊,不敢被你知道,不然你又要嘲笑我。”冯思言双手枕在脑后,表情如释重负,语气轻松惬意:“现在被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你笑也笑了,我已经和许纯复合了。真的要多亏了星寒,他真是我的幸运星。”
“复合后呢,你们再接着吵?”
一盆冷水泼醒了冯思言美好的臆想,他顿了顿,半晌憋出一个字:“忍。”
魏筑眠:“……”可以的,忍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你和星寒不也一样,没谈恋爱都能天天吵,你们要是谈了恋爱,岂不是时时吵?”冯思言又把话题移回了魏筑眠身上。
魏筑眠回他一个忍字。
顿时让冯思言以同病相怜的眼神看待魏筑眠,好似在说,我们两兄弟爱情之路还挺坎坷。
魏筑眠:“……”
没了睡意,兄弟俩已经很久没这么睡在一起聊过天了,冯思言聊得起劲时,对魏筑眠说:“一直有件事瞒着你,但现在你也明白了对星寒的心意,我认为我说出来,你可能会更爱他。”
魏筑眠:“……”
“星寒去我家睡,向来东西准备齐全的上门。他从来不会穿我的睡衣,别提和我同床共枕了,他除了打游戏和我挨近点,平时也不会让我背什么的。”冯思言说完一大串,叹了口气:“这么多破绽,我俩竟然都没察觉,我俩真够迟钝的。”
魏筑眠瞥了眼身旁的猪队友,无语凝噎,好半晌才说:“之前我问你,你为什么说谎。”
“这不是怕星寒尴尬吗。”
“你可真是他亲哥。”
冯思言道:“不,你是我亲哥。”
……
接下来的每一天,魏筑眠都很繁忙,医院市局两边跑。医院,蒋星寒由于伤势过重,还处于昏迷中。市局,他作为这起案子的关键人,被传讯了三次,罗局主审,还有上面委派下来的三位陪审。
三天——这起受外界关注的大案,拉开了帷幕,正式上演。被拐卖、哄骗、抢走的未成年被迫接客,且接客的对象是平时政商两界的有名气的人物,挖出萝卜带出泥,一撸就撸下了十几号有头有脸的名人。
李少勤也被逮捕,收监。还不肯认命,不停找律师上诉,而后被法院一一驳回。
短短几天,光大影视集团的股票直线下跌,公司也人心惶惶,有想法的都坐不住了李少白又是个只顾寻乐没点真材实料的二世祖,没了大哥这棵参天大树,一下子乱了手脚。好在李裕还能喘口气,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李少白也才渐渐坐稳了光大影视集团老板这把交椅。
但凡打开电视,出现的界面无不是在报道这宗大案。
在一间装修极奢的办公室里,巨大的液晶显示器也在播报这宗案子,一个身穿某品牌高定西装的中年男子,坐在真皮转椅里,背对着液晶电视,正在打电话。
“有人在针对我们!如果孙奇被警方找到,就让那个人冒着身份被发现的危险下手。还有小娇山那处的礼物尽快都处理了,找个替死鬼。这么多年了,这一笔损失不算什么,能保身才是根本。”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中年男子眉头狠狠一皱:“儿女都是债啊,可心那肚子,她想留就留,正好可以用来牵制李家。李少勤必须放弃,他不敢出卖我们,他那个脓包弟弟还得仰仗我。”
“欧美那边的客户这几年来断的七七八八,礼物都尽送往东南亚那边,你这回一次性送完,先把活停下来。把庄园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一遍,来个死无对证。”真皮座椅一转,露出一张和张可琛相似的脸。这张脸的年纪大约五十多岁,双眼皮很深的一道,眼角纹路很明显,气质肃杀,是那种普通人不敢对视的惧怕。“送完礼物,再给市局的那个人通个信,让他在警方找到老鸦时,想办法提前下手。老鸦为我们卖命了三十年,但人呐,一在利益面前,忠心值几个钱。”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和警方都在寻找孙奇的下落,而孙奇就好像被人绑架离开了地球一样,下落不明不说,连带走他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就连孙奇的亲人也在一夜之间被转移,让他们防不胜防。
那人仿佛有通天的本事,不显山不露水,就能运筹帷幄的将所有事掌控在手心。而他绑走孙奇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察觉出了警局有问题,打算风平浪静后,再掀起波澜。
电话挂了之后,张拓城顺手关了电视。眉心的皱褶仿佛第三只眼睛,犀利而又冷酷。
积攒了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却没把孩子教好。一儿一女,听起来很美好,却比不上那个为他卖命最终为了个女人疯疯癫癫的那个人的儿子,表面浪荡不羁、玩世不恭,实则心机深沉,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若不是这次出事,他还看不透。对方和可琛他们混在一块,是否也是抱了目的。
一想起张可琛,张拓城头更疼。
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养废了两个孩子,每一次被气得半死,偏偏又狠不下心管教。
儿女可不就是来讨债的嘛!
张拓城烦恼两个孩子,另一边的柳言女士也差不多,她每天给两个儿子做饭,一个狗儿子喂饭,还得踩着探视时间点,去医院看望“儿媳妇”醒了没有。
可以说是,一人恨不得分出三个分身。
她今天是难得和魏筑眠一起去医院探望昏迷不醒的蒋星寒,刚走到重症病房外,询问台的护士就好心的报了个好消息。
“那位蒋先生早上四点的时候醒来一次了。不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到半小时又睡着了。你们现在去探望,他可能还会醒来。”
魏筑眠闻言,眉梢一动,加快了脚步。柳言也不跟他抢,反而拎着手里的水果和点心给了询问台的那些护士,与她们攀谈起来。
签了字后,去换上隔离服进了病房。这三天,魏筑眠连续被传讯,等结束后探视时间也早已过了,每天早出晚归的跟正常上班似的。
他已经接近四五天没有看见蒋星寒了,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鬼门关走一趟,只靠营养液续命,就是天仙,此刻应该也萎靡了。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时,魏筑眠的心脏还是狠狠抽搐了一下,蒋星寒的脸瘦得有些脱了相,胸口和腹部,纱布缠绕了厚厚一层,各种细小管子连接着仪器。
魏筑眠隔着沙沙作响的隔离服,握住了蒋星寒夹着指脉氧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因为手臂骨折,打了石膏,固定在一侧。
握了手,魏筑眠很满足,坐在床侧盯着人看,看了半小时,探望大致时间快到了,魏筑眠也没见蒋星寒有醒来的痕迹,他抿了抿唇面上有些失落,不等护士按灯提醒,无声离去。
在病房门打开那一瞬,昏迷中的蒋星寒恍恍惚惚醒来,眼睛如隔了白雾般,只瞧见一道浅蓝色身影离去。他欲要再看清,昏昏沉沉的疲惫感去而复返,他眼皮千斤重般阖上,再度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