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果郡王回来的消息传开之后,永寿宫的菀嫔娘娘晕倒在了养心殿门口,不仅没能得见重病的皇帝,还灰溜溜地被抬回了永寿宫,半点体面都没剩下。
甄嬛大概是被吓坏了吧?
毕竟‘果郡王’回来了,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无比致命,想来怕是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就此重病爬不起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却不料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看见她好端端地出现在了眼前。
陵容:“好久不见,菀嫔倒是憔悴了不少。”
虽然看起来形销骨立,但好歹能稳稳当当地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但显然刚刚自己与那人的举动都被她看到了眼里,所以神情里是浓郁的惊骇......
居然也没有给她气晕或者吓晕过去。
心理素质倒是极好。
甄嬛:“你......”
她是接二连三受了刺激,但反应能力和观察能力并没有因此而被蒙蔽。
那是被认为已经死了的皇帝。
皇帝没死,反而完好无缺地归来,这让甄嬛前所未有地害怕和恐慌,但更震惊的,是刚刚目睹的一切。
皇帝和安嫔举止亲密极了,那样的亲昵的举动和爱怜的神情,她从未在皇帝身上见过,即便他们当初情浓之时,她也未曾有幸得到过皇帝那样细致入微的关怀......
但她以为八竿子打不着的安嫔却得到了。
借着允礼的身体,皇帝与安嫔粘在一起时,几乎像极了一对情投意合的有情人,那样亲昵的相处绝非短暂相处能培养出的,而是长久地默契和习惯...
可是和允礼互换了身体的皇帝,如何能有机会和宫里的妃嫔这般频繁来往呢,安陵容最是趋利避害,如何会与顶着‘允礼’身份的皇帝同流合污,行这等风险极大的隐秘之事呢...
除非...
甄嬛:“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除非她早就看出了允礼和皇帝互换了身体。
就像她当初在甘露寺时见到允礼时也觉得不对劲,安陵容最是观察入微,她的眼睛能捕捉到太多细微的东西,或许允礼早就露了马脚,或许皇帝主动表明的身份...
总之,安陵容早就知道。
一瞬间手指有些发凉,甄嬛控制不住上前两步,“全都是你策划好的...”
“是你,对不对?”
甄嬛只觉得想通了一切,“你和他早就串通好了,你们早就知道了一切,在背地里算计着...”
“物归原主罢了,”
陵容不怎么认可她一副受害者的凄苦模样,“假冒的东西,到最后也成不了真的,你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就该做好一败涂地的准备才是...”
果郡王和甄嬛。
一个有将皇帝取而代之的野心,却没有承担责任和掌握权力的能力。
一个敢冒着诛九族的危险与宗室王爷通奸,甚至有胆量混淆皇室血脉,如今却自乱阵脚,显得气急败坏地弱气......
讽刺的尖利刺得她几乎站不稳,甄嬛紧掐着手心,“所以一切都是你们策划好的......”
“甘露寺,是你逼我的...”
“是你跪着求本宫的,你莫不是忘了?”
至于什么‘甄远道’病重,什么‘野猫’吓人这类的,那是皇帝做的事情,和她可没什么关系。
“进宫是你自己求的,药膏是你自己用的,甚至那孩子....”
甄嬛打断:“是你逼我的——”
她不愿的...
一想起那无辜被自己牺牲的孩子,甄嬛几乎悔恨到流出血泪,“是你用家书骗我,挑拨我与皇后相斗,让我成了你复仇的工具......”
她的孩子...
甚至还没有成型...甚至还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告诉允礼这个喜讯...
甚至那是双生胎...
甄嬛:“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把我害到了如今的境地...”
对上她愤恨至极,几乎把自己当作杀父仇人一般的眼神,陵容并不心虚。
甄嬛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进宫来甚至连胧月公主也不曾见过几回,当初决绝离宫时也不曾考虑过刚出生的公主的感受,如今倒是对那对没来得及出世的龙凤胎悔恨不已,未免有些不公平。
甄嬛却听不进去,或者说不敢听进去。
只是紧盯着眼前人,“眉姐姐、浣碧、宁贵人......”
浣碧用了药,眉姐姐用了香,宁贵人引来野猫也是用的药膏......
而这宫里只有延禧宫才有这些阴毒的物件.....
“全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陵容也没有否认,“是我做的不假。”
沈眉庄的香是她给的,浣碧的药囊也是她给的,甚至叶澜依也是她鼓动的...
“但你该怪的是那人四处留情,浣碧也好,沈眉庄也罢,和你有关系的女子每一个都与他有了夫妻之实,要怪,也只能怪你们之间所谓的感情不堪一击。”
能连续中两次情药,这成功率和警惕性实在是太差了些。
甄嬛神情摇摇欲坠,“若不是你刻意挑拨,我们之间如何会这般...”
她与浣碧,她与眉姐姐,她与允礼...
都不会是向现在这样狼狈。
“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要这般受你陷害和针对...”
“你就这般恨我...”
陵容微默。
她其实不恨甄嬛。
她恨的那些人,已经一一都清算过了,就连最恨的皇后,也已经在冷宫里近乎半疯了。
陵容:“我并不恨你。”
或许曾经有过嫉妒,但如今只有一视同仁的漠然。
甄嬛紧盯着她,果真没看出一丝恨意,心中的苦涩于是越发浓厚。
她不恨自己...
“那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表情凝固在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痛苦,甄嬛难以承受,“你不恨我,却非要我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眼前人和陵容记忆中坚韧高傲的甄嬛已经判若两人,陵容只是拨开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手。
她的确是做了.
不恨她,但是利用了她。
陵容自觉并不磊落,却也觉得甄嬛有些荒唐。
“说到底,我可有强迫于你?”
直视她摇摇欲坠的眼睛,陵容并没有留情面,“那孩子是你自己做的取舍,你为了父母的安危而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孩子,与我何干?”
“你明白的...”
“再有下一次,你未必不会这般选择。”
其实甄嬛与她有些相像。
必要的时刻,她们都能狠得下心。
只是甄嬛的狠心能博一个果断的好名声,她便只剩下恶毒和阴险了......
陵容以往还会为此而感叹上天的不公,但如今重活一世,心境宽阔许多。
“我不恨你,只是我们从来不可能是一路人,强行相遇只会两败俱伤。”
上一世甄嬛赢了,这一世却是自己即将笑到最后。
她们之间说不清楚谁亏欠谁,谁又应该偿还谁,但她如今心软些,觉得可以让一步。
“若是你觉得将一切都怪到我身上心里能痛快,我也无可厚非。”
总归她无谓地控诉与怨恨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一世,是皇后输了。
是甄嬛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