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书记和赵二爷、石良循声望去,只见黄小强赶着驴车从山道上滑向了水坑边。
原来是刚刚下过雨,小道上的泥土吃饱了水,驴蹄子踩上滋溜打滑。
刚才是空车上去,感觉不明显。现在装了满满一大车水渍渍麦穗的重车,驴蹄子踩在泥坑里可就站不稳了。
黄小强,龙二还有那几个五保户一看驴车直往水坑边滑,惊得大声吼喊起来。
”快拽住!快拽住!”
沉重的驴车哪能拽的住 眼看着就水坑边滑。
黄小强用肩膀顶住车辕子,龙二在后边拽住车后帮。陡滑的坡道哪能站得住。
说时迟,那时快 ,眼瞅着两道人影就冲了过来。
冲过来的人是陈刚和高力。
只见陈刚一个跨步站到驴跟前,两只胳膊伸直,两只大手抓住车辕头,好像金刚一般钉在小道上。
高力则一哈腰蹲在车轱辘旁边,两脚一搓地,如同楔子一样把地踩了一个坑。
车站住了!人们长长呼了一口气。
翠玉娘掏出手帕走到陈刚跟前,给陈刚擦脸上的汗。
刚才这一通跑,陈刚身上的汗把衣裳都湿透了。
”刚子哥!高力!多亏了你俩呀!”黄小强感慨的说。
几个人相视一笑继续赶路。
翠玉娘跟上陈刚的脚步。
”陈刚!让俺看看你的手!”
”没事!戳破点皮!”
”给俺看看!”
翠玉娘握住陈刚的手,先是一惊,莞尔一笑。
”手破了!拿帕子擦擦! 哎呦呦!你的手咋这样大呀?怪不得有力气?比俺家的蒲扇还大!”
陈刚憨憨一笑,看着翠玉娘的脸。突然,翠玉娘的脸红了。赶忙撤回手。
回到皇粮峪天已经快黑了。
“刚子哥!你快看!房顶漏啦!”
两个人刚进屋,高力就 喊了一嗓子。
“怎么啦?你说什么?”
“你看!房顶漏啦?”
陈刚往前凑了几步,顺着高力手指的方向,他也看见了。屋子的后墙角和屋顶的相连处,有吃饭碗差不多大的两个窟窿已经漏了天,正往里吹着凉风。
“哎吆?怪了,昨天下大雨的时候没有漏,这会儿雨停啦,它倒塌了两个窟窿。”
“刚子哥!你看这事怎么办?咱们还是去队部找队干部说说吧!”
“房子的事明天再说,这两个窟窿塌也塌了,大黑夜的跟谁说了也是白说,就是修也得明天啦!”
“那咱们也得先拿东西堵上点吧?别半夜跑进个什么东西来?”
陈刚看了高力一眼:“看把你吓得?能跑进什么东西来?”
高力声音低低的:“那很难说,要是半夜跑进一条蛇来,钻得咱俩被窝里那可就真要了命了。”
“哎呀!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房子挺高,踩个什么东西上去啊?”
陈刚自言自语,在地下转了两转,没找着合适的东西。
他高声说:“高力!你看这样行不?我站的地下,你踩我肩膀上去,你看看拿个什么东西先堵上,明天白天咱们再告诉队干部问问怎么弄?”
“行!我去院子里抓两把麦秸秆去!”
高力说着跑了出去。
陈刚把屋里靠墙的一堆杂物挪开了一块能站脚的地方。
“刚子哥!你看这个行不行!”高力两手掐着半搂麦秸秆进了屋。
“行!就手你就上去堵一堵!”
陈刚说着,身子就往墙根跟前一蹲,前额贴墙,拿好了挨踩的架势。
“你怎么不上啊?”
陈刚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回头一看高力没影了。
过了一小会儿,高力呼哧带喘地进了屋!
“刚子哥!你看我搬来了什么?”
陈刚出到门口一看,笑了!高力搬来一个梯子。
“这是谁家的?你从哪儿搬来的啊?”
刚才咱们回来的时候,我见拐弯那家门口墙上戳了把梯子,刚才你一说让我踩你后背上去,我想起梯子来啦。这回挺好吧?来我把梯子顺进去,咱俩踩梯子上墙,这样多好干活呀!再说啦!刚才要是踩的你肩膀上,你身子一歪,我不就得摔个狗吃屎嘛?”
陈刚呵呵笑了:“高力!你小子行!小脑瓜机灵!后生可畏啊!”
“刚子哥?你才比我大几岁啊?咱俩是同辈,不应该说是后生可畏,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
“这个词我没想好!想好了我告诉你!”
“你呀!个头不高,嘴头子挺硬!将来一定有出息。古人说的好啊!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高力!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将来你得靠嘴吃饭!”
“刚子哥?你可真能说笑话,我这会儿也是拿嘴吃饭呀?”
“哈哈哈哈!”陈刚不由大笑起来!
“我本来想说的意思是,你将来得凭着这张嘴挣钱吃饭,你小子还真能矫情!高力!说真格的,你好好练习练习说相声吧!你的口才好,嗓音也好听,脑子反应又快,照着侯宝林,马三立的段子练练,说不定就能出彩!”
“那有什么用啊?会说相声也挣不来钱啊?”
“你才胡说呢?说相声挣不来钱?侯宝林的儿子哪来的?不挣钱能成家立业嘛?不挣钱候宝林能从天桥把式变成人民艺术家嘛?”
“你说得太远啦!我可真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打发!呵呵!不瞒你说,刚子哥,下午那会儿,咱们在麦田那看四朵金花唱歌,我的心咚咚直跳,有点激动,有点想入非非,我就想着,假如以后就这样能和四朵金花的其中一朵在一块儿,在皇粮峪过一辈子,我也就知足啦!”
陈刚叹了口气:“唉。。。。。!是啊!陶渊明躲开闹市,找了一个清静的所在,自耕自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不知道咱们的命运能不能如此的清静。来!先把窟窿堵住再做梦吧!”
两个人把梯子架好,高力爬了上去,他把麦秸秆往窟窿上用力一堵,只听“呼通”一声,麦秸秆捅出去了,刚刚是两个碗口大的窟窿,这下成了洗脸盆差不多大小的一个大窟窿了!”
“哎呀!”
高力这一哎呀,陈刚一看上边那个大窟窿,心里明白了!
“得!看来今天夜里不是进蛇的问题啦!这么大的窟窿?进只狼也绰绰有余了!来!你下来!我看看!”
高力下来,陈刚蹬上梯子用手探了探窟窿旁边,用手轻轻一抓,外边的墙泥湿漉漉的。他心里想,今晚不能住这里了。他下了梯子:“高力!把被子卷上,咱们今晚去队部睡吧!先躲一夜,什么事明天再说啦!”
“那?咱们捞回的麦子怎么办啊?今天夜里要是不炕出来,明天泡发了,那就都毁啦!”
“去队部看看!先把睡觉的地方找好了,再说炕麦子的事”
“梯子咋办啊?先搁的咱们屋吧!明天肯定得用。”
“刚子哥!你走慢点!走那么快干嘛啊!”
高力在后边紧追,边追嘴里边嘟囔着。
两个人七拐八拐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大队部。
到这儿一看,俩人愣住了。伙房里亮着灯,有说话的声音,嗓音挺大的女声,一听就知道,这是李秋月。“咦?李秋月在伙房干什么呢?”陈刚心里带着疑问,两脚自动就往伙房走过来。到了伙房门口听出来了,说话的声音里还有一个男声。“男的?男的会是谁呢?”
他心里带着疑问,到门口他停住了脚步,想再听一听,怕贸然闯进去不太好。哪想到!高力在他身后,两手抱着被子,把脸都快挡住了,脚下收不住步子,一下子就杵到陈刚的后背上。陈刚身子往前边一顶,得!把伙房的门撞开了!
呀?陈刚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怎么?屋里一共两个人,正在伙房大锅里炒麦子呢!蹲在地上烧火的是二秃子,站的锅旁边用铲子扒拉锅的是李秋月。
“哎呦!”
陈刚猛得撞开们,把个靠在门口,正用铲子在锅里扒拉麦子的李秋月吓得“哎呦”叫了一声。
呀!陈刚的脚步也收住了!
李秋月抬眼看清楚是陈刚:“哎呦陈刚,真有你的,你好歹敲敲门啊?吓我这一大跳。要是给我落下个后遗症,这辈子我和你没完!”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是抱着被子嘛!脚底下让门坎绊了一下,要不是有门挡着,我就摔了个嘴肯泥!”
“说得还挺好听,嘴啃泥?哏!那叫狗吃屎!哈哈哈哈!”李秋月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你抱个大被子干嘛呀?”
“还有我呐!”高力从外边也挤进屋里。
“哎呦!你们两个倒霉蛋儿?大黑天的一人抱床被子,怎么?屋里漏水啦?”
“不是漏水,是开了一个大大的通风孔。可以走驴车了!”
“哈哈哈!”高力这一夸张,把陈刚给逗得差点笑岔气。
李秋月笑得蹲地下直不起腰了。
“我说高力!你可真会吹啊?你们家的窟窿能走驴车了?那还不得把赵二爷说成是小儿国里的国王啦!哎呦!你可真是吹牛不带打磕贲的,太逗啦!”高力看着李秋月笑得那么开心,自个也嗨嗨笑了两声。
二秃子这会儿从地下站起来,他这一露脸,把个陈刚和高力都逗笑了,二秃子脸上黑了麻糊的,脑瓜贲亮,半眯着眼,斜吊着看陈刚。
“你?你?也是想在伙房睡啊?”
陈刚点点头:“正是!”
二秃子“嗨嗨“笑了。“四个知青,两男两女,都无家可归了!嗨嗨!巧得很呢!真是无巧不成书!好戏!”
“秋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也没有地方睡觉啦?”
“嗯!”李秋月委屈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
“我和小玉一回来就张罗点火烧炕,准备炕麦穗,灶里填了好多柴,哪知道,我们睡觉的炕上,炕皮都脱落了,我和小玉哪知道这个啊。心里还想着,正好先把被子炕炕,去去被子里的潮气。我就一个劲的往灶膛里填柴火。烧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满屋子一股燎棉花的味道,抬头一看炕上,铺的被子都冒烟了。我着急一看被子烧着了,拿起水瓢就往被子上浇水,被子上的火也浇灭了,被子也让水泡了!这不,我和小玉今天晚上都没被子盖了!”
“小玉呢?”
“她在翠玉家炒麦子呢!我一想我干脆来队里伙房炒得了。一到这,敢情二秃子哥早就开始炒自个的麦子了!”
陈刚有点纳闷:“不是说炕麦子嘛?怎么你们又炒开了?”
“炒麦子是翠玉娘说的,炒麦子比炕麦子火来的快,出来的麦子还香。刚才我们在翠玉家尝了尝翠玉娘炒出来的麦子,真得挺好吃!”
“看样子今天夜里,伙房是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去哪儿好啊?”陈刚一个人嘀咕。
“睡什么觉?今天就权当上夜班啦!我们炒完这锅,你们炒,一替一锅的炒,大伙正好都熬夜,权当又过一个大年三十!”
“行!我同意!”高力在后边吼了一嗓子。
陈刚问李秋月 “大队部黑着灯,赵二爷呢?”
“嗨!别提啦!赵二爷晚上回来腿就走不了路了!小强赶驴车送赵二爷去公社卫生院啦!”
“哎吆!”陈刚不由叫了一声。
马上忧心忡忡地在地上转了一圈。
他看看李秋月和高力:“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谁跟着小强一块去的?”
“现在是九点半不到,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了!石良会计跟着一块去的。”
“一个多小时?估计也就是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不行!我得去追他们去,多个人多个帮手,这大半夜的,山路又不好走,要是出点岔子,那可就麻烦啦!天又刚刚下过雨,路上滑啊!”
“刚子!不行!我不让你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再说了!你走了!咱们知青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啦!”李秋月拿出央求的口吻。
“那?万一他们要是在路上出了事怎么办啊?”陈刚担心地说。
高力看着陈刚:“刚子哥!要不这样吧?我去追小强他们!”
“你去?你去我更不放心啦!这样行不?“
陈刚转脸看着秋月:“秋月!你看这样行不?你和小玉都在家,你还和二秃子哥在伙房炒麦子,我和高力一块去追小强他们,说心里话,前天下午傍晚我们赶车回来,走到野狐岭的时候,我就感觉那里的路有点不对头,总感觉路面好像斜得厉害,我那天还自个暗自琢磨,别来个山体滑坡吧?前天又下了一整夜的雨,我们住的房子都让雨闷塌啦!野狐岭的路难道就不会出问题。我心里的预感不好!高力!把被子就搁这儿吧!咱俩快走!”
两个人把被子往伙房里边的杂物堆上一扔,快步出了房门。
李秋月和二秃子两个人不无担心地目光,看着陈刚和高力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二秃子长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你们这几个知青娃娃好样的啊-------”
”秃子哥?你说赵二爷他们不会出事吧?”
”出事?”
二秃子煞有介事的手搭凉棚往远处瞧。
”奶奶的?黑云压山山要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