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事,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凡事就有因,有因就有果。
屋里剩下郭爱莲一个人了,她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一天的时间不长,她却品味出苦辣酸咸的多种滋味。
她在嘴里对自己说,啥也别去想,好好睡觉,可是嘴不由心。
心里老想着一白天,一黑夜所有所有的一切。
她以前不懂得什么叫委屈,自从有了高力,自从身边有了这么多好人,她懂了。
她一想起那个远方叔叔家的呆傻儿子,她的心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冰冷冰冷浑身打颤。
她心里埋怨那个已经过世多年的亲娘。
娘啊娘?你把女儿生出来你走啦?
你好像是为女儿着想,早早给女儿说下娃娃亲?
怕女儿长大了嫁不出去,一个人活在世上太孤单?
俺的亲娘,俺准知道你不知道,你给女儿说下的这门娃娃亲,是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呆傻子吧?
娘?你说女儿说得对不对啊?
今个,俺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吧!俺的亲娘。
你给女儿定下的娃娃亲,请恕儿难以从命。
女儿活在世上,已经够苦的啦!
娘?求你在天之灵,保佑女儿能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
郭爱莲这样在心里和母亲说了这些话,好像心中的悲痛减轻了些,感觉整个人又恢复如常。
这会儿肚子里饿得咕咕直叫。
她轻手轻脚的从炕上爬起来,开门去到小伙房。
她借着星光的光亮,用手掀开大灶上的大锅盖。
她发现里边有一碗面条。
她也顾不上想这碗面条是谁煮的?是煮给谁的?
她抱起大碗张开嘴一吸溜,一碗面条就进了肚里。
感觉肚子还是饿,不过比刚才好些了。
她拿起水瓢想从水缸里舀点水喝,把水瓢往水缸里一伸,水缸里就剩一个缸底了。
她在心里想,明天天一亮,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井水台挑水。
她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和了一个水饱。
回到东厢房往炕上一躺,呼噜呼噜睡着了。
今夜脑子里乱糊糊的第二个人,那就是陈刚。
自打昨天中午赵二爷和他说了那些关于他和女人的话。
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黑手给捏住了,怎么也舒展不开。
抬头想的是这件事,低头还是想的这件事。
割麦子的时候想的这件事,在麦场摊开麦秸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想这件事。
以至晕倒在麦秸堆上,这个大脑才得以片刻的安静。
黄昏时分,他清醒了。
清醒之后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他的吧!
什么男人女人?
我心里怎样想,我就怎样做!
我的人,我的肉体已经在遭受磨难。
我不能再让我的心一起受委屈。
心里是这样想着,可是一看见翠玉娘他就明白。
自己不能任性,好多人活得比自己苦多了。
他想,翠玉娘这个女人有多苦?肯定比他陈刚要苦,年纪轻轻当了寡妇,一个人带着孩子,守着婆婆,清晨天刚亮就要去挑水,一挑水担下来要来回走十几里路。
白天还有那么多的活儿等着她去干!
可是从这个女人脸上,外人看不见悲伤,看不见苦恼,看见的总是灿烂甜美的笑容?
难道这个女人不懂得苦嘛?
还是她把心中的苦藏了起来?
不!是这个女人在乎别人的感受。
她不想让别人也承受她心中的痛苦,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已经足够了!
她知道!同情只会增加自己的苦痛,她不需要同情,她需要的是活出女人的滋味。
凭心而论,在整个皇粮峪,陈刚在心里敬佩的女人只有这个翠玉娘。
这种钦佩和年龄无关,这种钦佩却和女人的长相有关。
男人都喜欢美女,这是男人的自然属性。
与知识,与财富,与修养没有关系,和审美观有关系。
一百个男人的心中有一百个不同的美女形象。
恰恰翠玉娘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一笑一颦,都让陈刚感到有一种从未体味过的舒爽。
多少次他把周围的女人在自己的脑海里数来数去,最终,能占据自己心中位置的女人都是翠玉娘。
赵二爷的话老在心头萦绕。
“新社会!一夫一妻,你只能有一个女人,好好的看看,选一个能过一辈子的人。”
是的!不用好好选了,一切凭感觉往前走吧。
现在距离成家还有多远的路?不知道!
可是自己心里想要办的事情一点眉目还没有。
一个是找水源;
一个是安广播;
还有一个事情是郭爱莲的婚姻解除。
等过了麦收,这些事需要好好合计合计,看看从哪里入手?
抛开了心中有关女人的烦恼事情,一想到为村里百姓要办的事情,这些事情只是过了一下脑子,立马进入梦乡。
今晚在这个院子里,要说脑子最乱的就是翠玉娘了。
她安排好了郭爱莲的住处,回到自个的家,洗涮过后,早早上炕躺下了。
翠玉跟奶奶在东间屋睡,她一个人在西间屋睡。
上了炕,她的脑子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先是陈刚中暑,发烧,鼻子出血。
想起在院子门口第一眼看见陈刚满脸,满胸脯的血迹,真是把自个吓了一大跳。
等把女孩子们打发走,她才容功夫好好地看了看陈刚。
像端详自个的男人那样,从头到脚看了个够。
唉!不知咋得?
越看越喜欢!看着看着,这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潮热。
好像自个的身子要着火似的,脑子“嗡”响了一下,心里打了闪“轰”一下。
身子好像被谁推了一把,整个身子一下子就扑到他的身上。
眼也花了,心也迷了,把八年来对男人的渴望,用自己的嘴,自己的唇,一下一下都给了他。
当时,自己的身子好像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要是想要?想要啥都舍得给他。
不!不是舍得给他,而是盼望他拿走。
可是他!冷冰冰一动也不动,像一截木头。
亲着,亲着,自个身子上的火渐渐熄灭了,眼睛也不花了,心也归了位。
以为,自己和他也就是游戏一场而已。
满心的希望在瞬间飘散了,热乎乎地心慢慢凉下来。
唉!男人啊?你咋就不懂女人心呢?
让翠玉娘没有想到的是,她正为男人的冰冷感到灰心的时候,她已经从他身上下来准备离开了。
哪料到,男人突然把自己搂进他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告诉自己“等着他!等他一辈子!”
大男孩儿!二十岁的大男孩儿?
你让俺等你一辈子?
俺等得行!你能等得行吗?
俺要把俺的身子先给了你,让你吃上甜头,你就不会让俺等你那么长时间啦!
俺要趁年轻,还要给你怀上个娃娃。
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
咱俩的娃娃都好看。男的一定像你,女的肯定像俺。
咱俩要是每天看着咱两个的娃娃,不知该咋得高兴呢?
哎呀!忘了!有了咱俩的娃!那翠玉可不许你不爱了。俺能看出来,你也喜欢翠玉。
哪天俺告诉翠玉,让她慢慢改口,不叫你陈老师了!
叫你叔叔!翠玉娘想着想着就笑了。
呀?不对!让翠玉叫你叔叔,秋月和小玉都叫俺姐。她们叫你都叫你刚子哥!
哥哥和嫂嫂?还是姐姐和姐夫?乱了!乱了!不去想了!
俺的大男孩儿?你这会儿睡着了吗?
记住明天一大早去挑水!想着!想着!翠玉娘也进入了梦乡。
在周肉蛋的家里边,现在有两个老男人也是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老弟!看来这个事难办啦!你看皇粮峪那一帮子插队知青是跟咱们鳔上啦!
唉!两回啦?你都没有称了心!
俺看这事情放放再说吧!”
“大哥!你是知道的?要是不逼着郭爱莲那个丫头跟俺的儿子成亲!俺的儿恐怕一辈子就捞不着女人啦!
大哥!这件事还得求大哥帮忙,想个周全之策。
咋就能把郭爱莲那个闺女骗得跟俺儿成了亲?
只要俺儿跟郭爱莲成了亲,让郭爱莲给俺家生下个娃,她就是想去哪儿?俺也不拦着她啦!
唉!为俺儿这事,快把俺愁死啦!”
“老弟!俺问你一句话?就是给你儿找一个女子成亲?你儿会跟女子干那事不?
你儿睡觉不知道颠倒,吃饭不懂得饥饱?
他还能跟女子干了那事?”
“唉--唉!那事俺慢慢教给他吗?“
”你咋个教法?他和女子钻的被窝里?你站得旁边教他?这成啥体统啦?
让人家外人知道了,还不戳烂你的后脊娘?”
“哥!老弟也不瞒你啦!你也知道,郭爱莲她爹死的时候,她娘为了给她爹凑棺木钱,亲口许下的!
闺女就给了俺家啦!
她当时也没有看上俺的二儿子,俺告诉他的是把她闺女许给俺大儿子!
俺的大儿子脑子没毛病,啥都好好的。
唉!哪知道?俺大儿是个没福气的娃,得了啥急性脑膜炎死了。
这会儿,俺就剩下这个二儿子了。
俺家就靠他等着续香火了呀?
要是俺大儿活着,那郭爱莲没准儿?早早就给俺家生下孙子啦!”
“老弟!你的话,说到这会儿,俺总算听明白了!
俺也是稀里糊涂帮你办了件损阴的事啊?
这件事多亏没有办成!
要是真办成了?
郭爱莲她娘!就是俺媳妇的亲姐姐,在九泉之下她也饶不了俺呀?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要再骗着郭爱莲去你家成亲了!
你这样想?这样做?是要招到老天爷报应的啊?
这码事以后再不要提!”
“大哥?就算是郭爱莲俺不逼着她跟俺儿成亲啦!可是俺给她爹出的棺木钱?她总得赔给俺吧?”
“啥?你还惦记着逼郭爱莲赔你给她爹出的棺木钱?
哎呀老弟?咱俩是一个老祖的兄弟。
你这样做会给咱们的祖宗脸上抹黑啊?
咱祖上那可是乐善好施尽做好事的人。
咋?
你还想着让郭爱莲替她爹赔你出的棺木钱?
你想过没有?这件事的起因不怨人家郭爱莲,是你大儿没有啦!
你才想着让你的二儿子顶替大儿子和郭爱莲成亲。
把一个好端端的闺女硬塞给你那呆傻儿子做媳妇?
老弟?你想错啦!
这件事要是让政府知道了,政府都会找你的不是。
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
两个大人的谈话,周肉蛋支棱着耳朵听得真真的,他听来听去,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是这个远房的啥叔叔,想拿他的呆傻儿子诓骗爱莲姐姐。
噷!这样的人心眼也太坏啦!
他从被窝里爬起来,到了娘那屋,把刚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娘听。
她娘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
啥?原来他是来诓骗俺爱莲外甥女来啦?
咦呀呀?肉蛋!
你快去你爹那屋告诉你爹,就说娘心口疼的毛病又犯啦!
让你爹快点给娘想想办法?
去!快去!
你爹一过来!那个坏东西就得滚蛋!
快让你爹打发他走!害人精!
快去!哎呀!儿!儿!快叫你爹,娘的心口真得疼厉害啦!”
周肉蛋的娘,也就是郭爱莲的亲姨姨,听了刚才儿子学的一通话,原本是找个心口疼的借口赶快打发那个远房的弟弟走,没想心里动了真气,这一生气心口疼的毛病还真犯了。
整个人疼得直在炕上打滚。
周肉蛋的爹周全有过来一看,立刻上炕抱住了老婆。
“肉蛋娘?肉蛋娘?你这是咋得啦?刚才还好好的啊呀”
肉蛋娘气息蔫蔫地说“你!当家的?你听好了!咱可不许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那会给俺儿带来报应啊?
俺的话你明白了吗?”
“肉蛋娘!俺听明白啦!俺这就打发他走!
俺明白啦!肉蛋!快给你娘把水端过来!让你娘喝两口水,顺顺气!”
周肉蛋给娘端来了水,看着娘喝下水脸色好看点了,低声说。
“娘!你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儿!俺的肉蛋儿!娘嘴上说的是假生气,没想到心里一想这个事,不由的就真生了气。
好儿!再给娘端点水,你去看看那个坏蛋走了没有?
娘等着听你的信儿!”
周肉蛋出去一会儿就跑回来了。
“娘!那个坏蛋走啦?俺爹正往外送他呢!”
“哦---!这就好!家里总算消停了!
这一阵子让这个坏蛋给咱家搅得是乌烟瘴气。
儿!你快回那屋睡觉去吧!你不是说?那个李老师明天还让你去学校找她了吗?
快上炕睡吧!明天记着早点找老师去!
你看那些知青老师多好啊?
还给了你一个铅笔盒?
还让你吹了口琴?
这都是你爹以前干好事修下的。
以后还得让你爹多干好事,千万别干那损阴德的事,娘也困啦!你睡觉去吧!”
周肉蛋回到刚才他爹和那个坏蛋说话的屋子,他找了一块破抹布,用力擦刚才那个坏蛋坐过的地方。
他正擦的带劲,他爹周全有进来了。
“咦?肉蛋!你这是干啥呢?抹个炕咋用那大的力气?”
“俺要把那个坏蛋,给咱家带来的晦气,抹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留!”
听了周肉蛋这句话,周全有明白了,刚才老婆的心口突然疼,一定是听了儿子翻的话。
这个肉蛋真是多事!随后又一想,肉蛋做得挺好,她娘要是不犯心口疼,这个瘟神还真是送不走。
唉!总算打发走了!了了一块心病啊!
周全有想到这里,用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亲昵地问:“上了好几天课,都学会了几个字啦?”
“俺数数啊!”
周肉蛋把两只手的十个手指头掰开,连着数了两遍。“爹!俺已经学会十六个字啦!”
“好儿子!行!哪天带爹去拜见拜见你的老师!爹要谢谢老师啊!”
“真得!太好啦!”
周肉蛋笑着爬上炕。
天刚麻麻亮,“滴铃铃”陈刚枕头旁边的闹钟就响了。
陈刚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就从炕上爬起来。
看了高力一眼,耳朵里传来高力均匀的呼噜声。
陈刚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
陈刚一出去,高力的呼噜声立刻停止了。
他蹑手蹑脚走到门跟前,从门缝里看见陈刚走出院子了,赶忙穿好衣服,兴高采烈地跟着陈刚身后往知青之家走去。
他以为陈刚一会儿就会挑上挑水扁担出来,那样,他就趁着陈刚出去挑水的功夫,可以悄悄地溜进翠玉娘家的东厢房,看看想了一夜的小宝贝。
在陈刚挑水的山路上,陈刚老远看见了翠玉娘。
翠玉娘手里拎个篮子,一看陈刚走过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刚刚烙熟的鸡蛋摊饼。
笑着递给陈刚。
“趁热吃了!吃了再去挑水!”
陈刚笑着接过饼。
“谢谢兰菊!姐!”
翠玉娘不说话,好看的丹凤眼里荡漾着滚烫的波涛,看得陈刚浑身酥酥的。陈刚像个孩子似的听话的吃完鸡蛋摊饼,对着翠玉娘憨憨一笑。
女人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两片柔柔的红唇,“喯”飞了个热吻给陈刚。
陈刚脸上立刻眉笑眼开。
女人向陈刚摆摆手,陈刚挑着挑子慢慢转身离开。须臾,挺胸昂首大阔步地往山下走去。
翠玉娘看着他那矫健的身影,眼睛里的热浪久久不去,一直到小路拐了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