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大妮吃醋)
“女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这句话很有哲理性。
天使的女人犹如阳光一般,滋养万物,滋润心灵。
每个男人的心里都藏有一个天使般的女人。
陈刚年长谭小玉和高力几岁,当然,对女人他也更敏感些。
“刚子哥?我把卫生纸装的你的背篼里吧!行吗?”
谭小玉说的背篼,乍听的时候,陈刚还觉得不适应,转而一想“背篼”的名称比“斜挎的包袱”可贴切多了,更为形象。于是大声说:“没问题!”说着就把背篼从肩上取下来,放到柜台上。然后一个一个的解开口子,把谭小玉买的“女人专用”纸放了进去。
突然,谭小玉说:“这一个一个系扣子多麻烦呀?这么一大溜扣子,钉扣子也费了不少功夫?要是把扣子换成拉锁可就利索多了!滋溜一下子就完活了!”
陈刚笑了笑说:“滋溜!你说的多轻巧?去哪儿弄拉锁?再说了,这是我妈特意按照他们战争年代的干粮袋的样子给做的,这里边满满都是母亲对儿子的情意啊!”
陈刚说完这句话,立刻意识到说走嘴了。他知道又要勾起谭小玉对母亲的思念了。他马上低声说:“小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谭小玉看了陈刚一眼,没有说话,把眼睛从“背篼”上移开。眼睛看向了高力。高力的眼睛这会儿直盯盯看着栏柜上摆放的卫生纸,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眼睛从栏柜上移开,看向了陈刚。
陈刚正在一个一个扣“背篼”上的扣子。
蓦然,高力感觉到了谭小玉的眼光,他的眼光和谭小玉的眼光相遇了,谭小玉的眼光里露出了戏孽的笑意。高力“嗨嗨”一笑,大嘴咧得那叫一个大!如果没有腮帮子挡住,脸就得掉得地上去。
谭小玉的眼光里的意思分明是问话:“怎么?也想给那位买几卷?”
刚开始,高力摇晃了几下脑袋,那意思是:“不不!不买!”紧接着金鱼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高声说:“售货员大哥!给我也买上三卷那个!”
“哪个?”售货员问了一句。
“就是和她买的那个一样的纸!”
“好的!好的!”售货员赶忙从柜台上抽出三卷纸,放到一个草编的网兜里。递给高力。
“三卷一共一毛五分钱!”高力付过钱,把纸提溜到手上,看着陈刚笑。
“刚子哥!你看!我也买上这个啦!哈哈!”
看着高力的嘚瑟劲儿,谭小玉也笑了。“瞧你那份样儿?你是怎么骗人家郭爱莲的?真得郭爱莲会和你好?”
“你看你看?小瞧人了吧?不管咋说?咱也是北京知识青年啊?郭爱莲一个乡下小妞,我喜欢她,那还不是抬举她了吗?跟着我!她多有面儿啊?”
“哎吆?还多有面儿啊?人家郭爱莲比你高一头,站得你跟前,一下子就把你比没了!”
“人家郭爱莲说啦!就喜欢我这样的小个子,她说,个子小省布票!再说,咱们皇粮峪粮食不够吃,个子小饭量还小,吃饭少还节约粮食。”
“你就蒙人吧?对了?我问刚子哥酒精多少钱一瓶,你说你知道?你说说你知道什么呀?”
高力斜眼看着谭小玉,有几分得意之态,挺了挺小胸脯,撇嘴笑着说“你听说过那句话没有?“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咱们和白医生要点酒精,那也是做好事啊?再说,白医生是医生,医生就得救死扶伤!这是毛主席说的呀?再者,白医生和咱们都是北京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主动帮忙还嫌做的少呢?怎么能收钱呢?白医生这也是做好事!所以,我猜到白医生的那瓶酒精,是白送给咱们的?不信?你问刚子哥!”
高力得意洋洋地说完,眼睛又看向陈刚。陈刚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大声说:“你们还想不想走啦?”
听陈刚这么一问,高力和谭小玉赶忙附和:“走走走!”说着三个人一块走出了商店门。
三个人返回的这一路,可比来的时候轻松多了。三个人轻装简从,手里提溜着可心的东西,连说带笑往回走。最主要是心情好!石妹姐母女平安无事,他们辛苦大半夜,也可以说功德无量。再之,他们想买的东西也都买上了,心中没有遗憾。
最高兴的要属高力,大嘴咧得几乎合不上了,白得五块钱,给自己心爱的姑娘还买了不少东西,就凭这些,郭爱莲还不得好好奖赏奖赏他啊!
谭小玉心里还惦记酒精的事。“ 刚子哥?那瓶酒精白医生真得没收钱?白给咱们啦?”
陈刚大声回答:“小玉!还真让高力蒙对啦!这瓶酒精白医生真得没要钱!不但没要钱还让我代她问翠玉娘好!人家白医生对翠玉娘印象可好啦!如果时间来得急,她肯定会去皇粮峪给翠玉娘的腿伤缝针的。可惜就是过了二十四小时了,不能缝合了。不过白医生说了,以后咱们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去找她,她一定会帮助咱们的!”
“刚子哥?我想找时间求白医生教教我怎样缝合伤口!我要是学会缝合了,以后谁再是割破腿,我就可以给她们缝合了!不会像翠玉娘这样,受那么大的痛苦。”
“小玉!你真是善良,就冲你这份善良,我也得找白医生给你说说,我相信,白医生一定会收你这个徒弟的。”
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往皇粮峪紧赶。
放下他们三个人暂且不说,咱们再说皇粮峪。
这会儿,皇粮峪村翠玉娘家可是好像开了锅似的。把翠玉娘急的是抓耳挠腮。原来,一大早出去挑水的郭爱莲,走了一个上午都没有把水挑回来。水也没回来,人也没回来。翠玉娘心里惦记郭爱莲,担心路上是不是出了啥事?心里着急,也顾不上腿上的伤口疼了,一瘸一拐的去知青之家找李秋月,结果李秋月不在屋里,扑了个空。 转脸,又去饲养棚找赵二爷,赵二爷也不在。翠玉娘一个人纳闷“人们这都是去哪儿去啦?”蓦然想起来,今天还是割麦子的日子,肯定人们都上山割麦子去了!可是赵二爷不会去割麦子啊?对!去大戏台打麦场看看去。
她走几步歇一歇,腿疼得厉害啦,就两只手扶住墙靠一会儿。就这样,平时三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今天都过了一刻多钟了还没有走到。她心里暗暗发急。忽然她看见大妮的身影从前边拐弯处一闪。她刚想喊,转而一想,唉!自个的腿伤不就是因为和大妮心里过不去,一走神才把镰刀割得腿上的嘛?这会儿要是喊大妮,大妮心里会咋想?唉!顾不上那许多了!还是找郭爱莲当紧。
“大妮!”这一嗓子,翠玉娘那银玲般的嗓子,传出老远。一下子就把大妮叫住了。
大妮循声往这边张望,她看见了翠玉娘,本来心里因为翠玉娘和陈刚的事她的心里正堵得慌,一个人肚子里憋得这股无名火,已经憋了两天了,看啥?啥不顺眼!瞧谁?跟谁瞪眼。一家人也不知道她是闹的那门子火,她一个人拉着冷脸子,别人也懒得问,也不敢问。
这会儿听见翠玉娘喊自己,心里不高兴,原本不想搭理翠玉娘,转而又一想,翠玉娘喊自个一定是有什么事。于是冷着个脸走了过去。
翠玉娘看见大妮冷个脸走过来了,心里不由想笑“有你个大妮!真是个直肠子,心里咋想?脸上都带了出来。”
其实,现在的翠玉娘并不知道,她和陈刚亲热的事,已经让大妮撞见了。她还以为这事大妮不知道。她以为大妮跟她冷脸子,是因为自己的腿让镰刀割伤后,陈刚抱自己回来,大妮因为这件事吃醋呢?
这会儿的翠玉娘,俨然是一幅心怀大度的样子,好像自个根本也没和大妮计较什么,脸上的表情还像以前那样,甚是亲热。
大妮一走过来,她就用手抓住了大妮的手,眼睛里流露出亲热信赖的目光。语气急促地说:“大妮妹子?你今天早上去挑水了吗?”
大妮听翠玉娘这么一问,楞了一下,没加思索地点点头:“去了!”
“你去挑水看没看见郭爱莲?”
大妮心里纳闷了。脸上也带出了疑问?“看见了!咋啦?”
“这会儿郭爱莲挑水还没有回来呢?你说?她会不会出了啥事啊?”
听了翠玉娘这就话,大妮的心里也不由打了颤:“哎吆!照理说她早就应该回来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没回来!俺这不是心里正着急吗?人家孩子好心好意地替俺去挑水,一大早就走了,都这时候了,挑两趟水都差不多该回来了,她这一挑水还没回来。大妮?你说?她不会是出了啥事了吧?”
看翠玉娘着急的样子,大妮的心里也犯起嘀咕。“对呀!照理说郭爱莲早就该回来了呀?你让俺想想。”
今天,天刚麻麻亮,大妮就起来了,先是把一家人的早饭做出来,然后抱着个磨刀石,放的院子里,蹭蹭磨起镰刀来。家里的五把镰刀她通通磨了一遍,黄小强起来找镰刀,看见大妮正在院子里蹲得地上蹭蹭地磨着,赶紧走过去看了看,抄起一把镰刀用大拇指横着杠了杠刀刃,心里说,就这光光的?没有那种飒飒的感觉,和没磨一个样。 他笑着对大妮说:“姐?你歇会儿!我来磨!”
大妮原本想的是,今天还是上山割麦子去,割起麦子来,心里那些不愉快的事,忙起来,也就冲淡了。可是黄婶对她说,今天一大早右眼皮老跳,心里担心怕又要出啥事?拦着大妮不让她上山。大妮没办法,只好拿起扁担挑子去水井台挑水。
黄小强今天起得也很早,他心里惦记着,昨天夜里大妮和他说的话。大妮的
话在他的心里翻来覆去地掉着个。
黄小强是昨天夜里快三更天才回到的皇粮峪。也就是晚上的十点多钟。这段时间,因为抢收麦子,人们都是早上四五点起床,早早就下地了。整整在地里累一天,等太阳落山了才能回到家。回家简单的吃口饭,不用人嘱咐,不到二更天,也就是不到九点钟,一个个就困乏地躺炕上打起呼噜。
黄小强赶着驴车回到了皇粮峪,都快三更天了。他这一路,驴车赶得挺慢,因为毛驴的腿在去的路上,上大高坡磕掉一大块皮。一个是他心疼毛驴大黑子怕走快了毛驴的腿受不了,再一个是大黑子毛驴自我保护,它的腿也走不快,走快了腿上掉了皮的伤口疼。
这一路,黄小强和大黑子毛驴真成了一对难兄难弟,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就这样,一路上嘎嘎悠悠,不紧不慢地回到了皇粮峪。
进了村,他把驴车送回饲养棚,把大黑子卸了套,牵着大黑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给大黑子刷了刷身上的土,这才把毛驴栓的料槽子跟前。看大黑子吃了一会儿料,临走的时候又给大黑子添了点草料,这才往家去。
往常,这个点,院子里早就一片漆黑了,可是黄小强一进自家院子,发现大妮姐的东厢房里还亮着灯。他心里纳闷,这都快三更天了,大妮姐咋还不睡觉啊?他就往东厢房跨了几步,故意咳嗽了一声。他这一咳嗽,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正是大妮。“小强?你咋回来啦?石妹姐她?”
“唉!半道上野狐岭山体塌方的路还没修通,驴车过不去,我赶驴车回来了!他们几个人用担架抬着石妹姐去公社卫生院了!姐?你咋还不睡觉啊?”
“哦?他们抬着担架去了?”大妮的声音不大,好像是自言自语,显然心里惦记着什么,当然,大妮心里放不下石妹姐,怕石妹姐这个产妇路上有个好歹啥的。其实,更放不下的是那个让她苦恼,让她伤心,让她睡不着,吃不下的他。
这人世间,最能折磨人的事情,莫过于“人想人!”
从古到今,流传下来的,让人们个个动心,个个伤情的故事,不是什么帝王将相的夺城进爵,也不是哪朝哪代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是男女之间的儿女情长的你迷我恋。
人们记不住,秦始皇本名是什么?可是人们记得住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人们记不住,曹操是谁的儿子?可是人们却记住了貂蝉和吕布的故事;
人们记不住,杨玉环娘家人是怎么祸国殃民的,可是人们记住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
至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更是流传甚广。一曲《梁祝》小提琴协奏曲,足可以让人们脑海中再现出坟茔之中,破坟而出翩翩起舞的那只粉蝶。
一曲《天仙配》黄梅戏听下来,许多人都会再次联想起《天仙配》里哭喊在银河两畔的董永和七仙女。人们会为这对相恋,却不能相守的夫妻流下同情的眼泪。
今夜,自打看见陈刚随黄小强的驴车远去的背影,陈刚的背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大妮的心。此时,他看见弟弟,心中的悲叹,好像一下子要从胸膛里喷出来似的。她有点忍不住了,她想把心中的话吐出来。她知道,小强和陈刚他们好;她知道,小强也希望自己能跟陈刚好。就在陈刚替她挑回水的那个早晨起,自己的心思,弟弟就猜到了。
看见大妮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强提高嗓音又问了一句:“姐?你咋还不睡觉?”
“唉!俺这心里乱哄哄的,咋也睡不着,这会儿都二更天了吧?他们抬着担架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公社卫生院呢?”
“不是二更天!都快三更天了!要是路上顺当,估计这会儿应该到了公社卫生院了。”小强的回答显然也是不无担心。
“小强?你饿了吧?你走的时候忘了拿装干粮的书包啦?姐给你做点吃的去?”
“不用!这么晚了,娘和爹估摸早就睡着了。一弄火,肯定会把娘吵醒,俺摸黑吃点就行。”
“你在姐这屋等着!姐去给你拿块饼,你吃好了,再回屋里睡觉。”
功夫不大,大妮从厨房里拿了一块饼和端了一碗热水过来。
小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这一路回来,光顾着寻思大黑子毛驴腿上的伤情,根本也没心思想吃不吃饭的事。现在,大黑毛驴也安顿好了,他提溜的心才归了位。这会儿看见了麦子面大饼,顿时肚子里就咕咕叫了起来。巴浦洛夫的条件反射理论,在小强的身上立刻就得到了验证。他接过大妮递过来的烙饼,大口大口的咬起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