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高力写情书)
“亲娘“女人临走的时候,要给二秃子留下五块钱。
二秃子言辞恳切,坚决推辞不要。
他对女人说:“大姐!请你别说了!你刚才那句话,是屈了俺二秃子的一片心了。俺家是穷,可俺的良心还在。俺不要你的钱,钱!你留的路上花吧!
要是乡亲们知道俺要了你的钱,还以为俺是图钱才帮的你?那样?乡亲们会笑话俺的。”
看见二秃子这么实诚,女人笑着说:“小老弟!钱!你收下,就当我帮你一把!你看你家炕上的席子破的,大窟窿小眼睛的都数不清了,也该换领新席子了。再说了,我给你钱的事,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呀?
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家财不可外露!省得歹人惦 记!”
听女人这样说,二秃子笑了,他好像又明白了点什么?女人把二秃子的手拉住,把五块钱放到二秃子的手掌心里。
然后两只手合力,把二秃子平展的手掌合成拳头,五块钱纸钞,卧在了二秃子的拳头中间。
笑眼看着二秃子,女人用那柔软的手,拍了拍二秃子的肩膀。
女人的举动,让二秃子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滋润。
二秃子这回没有说不要,而是噗通又跪地上,给女人磕了个响头。
大声说:“谢谢大姐恩赏!”
五元钱,在那个年月,对二秃子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女人的慷慨让他感激的涕泪交流。
他哽咽着一叠连声地说”谢谢大姐!谢谢大姐!”
……
女人走了!
八年过去了,那个女人再没有来看过他。
女人给二秃子留下的五块钱,对二秃子来说,那不仅仅是一笔财富,更是他对女人的念想。
二秃子把这五块钱,藏在墙洞放煤油灯的小窑土坯缝里,每当他想那个女人的时候,就会把钱拿出来,在手上摸索一阵儿。
摸着钱,仿佛又摸着了女人温暖柔软的双手。
八年了,这个钱他一直没有花。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钱应该怎么花?
他心里想的是,留着这五块钱,他就能对那个女人还有个念想,钱花没了,好像那个女人从他家里飞走了一样。
他觉得那个女人就是一个从天上飞到他家的凤凰,钱要是花没了,凤凰就不会再来了。
二秃子就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想象中,每天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关于他和这个女人的事情,也成了村里人们的笑料。人们说他领回了一个比娘还老的媳妇,末了,人家女的还把他甩了!
对人们的议论,二秃子从来不解释,他只是嗨嗨地笑笑。
他觉得,解释不清楚。
同在一个屋檐下,守着一个光身子的女人,他愣是和女人什么事也没敢干。这话要是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二秃子今年都三十八岁了,还是一个没有沾过女人身子,没尝过女人滋味的童男子。
对这些,二秃子在外人面前,从来不承认自己没干过女人。要是说没干过女人,会让男人瞧不起的。
人家会说你不懂得风流。不懂风流的男人就是个棒槌!就是个憨憨。
棒槌是啥?憨憨是啥?那可是不懂男欢女爱的瓜蛋啊?
二秃子可不想当人们眼睛里的瓜蛋。
所以,每当有人问二秃子女人是啥滋味的?
二秃子就会实话实说。“女人身子香!闻起来就会头晕!还会上不来气!”
人家要是再问他,女人好玩不好玩?
他就会说:“傻蛋?女人是玩得吗?女人是家里的财神!得供养着才行!”
听二秃子这样说,人们好像听到了什么高论,二秃子在人们的眼中也显得有些神秘了。
这一带的男人,的的确确都是把自家的媳妇像奶奶一样供养着。
不供养咋行?家里没有女人咋传递香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会儿,二秃子看着眼前的大妮,他习惯地用眼睛先瞄了瞄,冲进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肥瘦适中”。
进而从大妮的脸,想到了脖子、胸脯。
由那两个葫芦形的屁股侧影,他联想起大妮全身的肌肤。
此时,他脑子里的大妮已经赤裸裸的站在了自己的眼前了。
恍惚见,大妮变成了那个女人!他不由“哎吆”了一声。女人的身子可太美了!
以往二秃子看大妮都是远远的瞄,今个是头一次离得这么近。
二秃子感觉自己的肺腑吸进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个香味飘进了他的鼻子里,进而钻进脑子里。
他有点身不由己了, 眼前香雾缭绕, 眼珠好像被定住似的,嘴半张着,傻得光笑不说话。
“俺的亲娘啊?这哪是人啊?分明是勾魂的妖女啊?
西游记里的蝎子精?
牛魔王他老婆铁扇公主?
还是女儿国里的女大王啊?
好个风流女子啊?
真正的风流关不住!
吆!俺不行啦!求你别看俺啦!俺的小肚子咋这么胀得疼呀?”
二秃子说啥也是个生理正常的爷们,正当青壮年纪,体内的荷尔蒙正处在高峰阶段。
没女人的时候都会幻想出个女人,这会儿大妮站在他的眼前,大妮身上的那股特有的女人体香 ,顺着鼻子爬到脑脊髓,紧接着,一个要命的信号传边全身。
二秃子生理上一下子有了反应。
他的小腹发热发胀了,他的心脏跳动加快了,他的眼睛睁大了,他的眼神迷离了,他想起了放走的那个女人,他忽的一下,往大妮跟前窜了一大步。
看着二秃子光着个大脊梁,肚皮上的汗把裤腰处都洇湿一大片。
这个光亮亮的男人身子往大妮眼前一窜,大妮本能地往后一闪。
这一闪的同时,眼睛里流出一丝恐惧。
大妮眼里飘忽的这一丝惊恐,好像黑暗里的一道闪电,一下子把二秃子惊醒了。
他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
他用力晃了晃自己的秃脑袋,呆愣了片刻,抡起右手大巴掌,照自己的脸上就是一下子。
“啪!”这一巴掌打得那叫响亮。大妮惊了一跳。
二秃子咧嘴苦笑了一下。
心里骂:“ 醒了!真得是醒了!他娘的!脑子咋就溜了号哩?差点做下辱没祖宗的事!”
二秃子今年三十八岁,正当年富力强,虽说家徒四壁,可是上天对他身板的造化,一点也没有粗心大意。
除了那颗脑袋是上天随意那么捏咕了一个,整个身板绝对是意大利雕塑大师,米开朗基罗手中的精美雕塑”大卫”。
二秃子不再用眼睛直视大妮,而是侧过身子眼睛看向太阳,嘴里说:“大妮妹子?你找俺有啥事?”
二秃子的胸脯拔得挺高,腰板贲直。像一座雕像立在大妮的眼前。
大妮的眼睛带有几分吃惊的神色,声音怯怯的叫了声:“二秃子哥?”
“咦!俺在!大妮妹子?你唤俺啥事?”
二秃子的回答,语气很平稳。
大妮缓了一口气说:“二秃子哥?你早上挑水可看见了郭爱莲?”
“郭爱莲?谁叫郭爱莲?”
“哦!就是周肉蛋的那个表姐!高高的个子,身宽体胖的,头上扎了两个锅刷子!”
“嗷!你是说?那个女黑面阎罗呀?”
大妮咯咯笑了。
“秃子哥!你咋这样叫人家郭爱莲呀?”
“嗨!咱们这个村!还有前边的东山坪、西山坪人们都这样叫她。她的那个身板壮得很,两个拳头跟两个大铁锤似的,胳膊一伸在上边能跑马,又粗又硬!那家伙活脱脱是个母夜叉,浑身的力气不下千斤!咋?你打问她干啥?”
“她丢啦!今天早上出去挑水就没有回来!”
“啥?不可能吧?俺一大早挑水还看见她!”
“秃子哥!你是在郭爱莲前边打的水?还是在她后边打的水?”
“俺是在郭爱莲的前边打的水,俺是和狗唤子一搭走的!”
“哦!那就是说你和狗唤子哥都没有看见郭爱莲挑水去了哪儿?”
“对!是那样的!”
“谢谢你了!二秃子哥!行了!没事了!”
大妮说完,转身就往回走,她扭头往梯田看了一眼,发现二秃子不挪地方的还盯着她看。她心里直敲鼓,脚下不由加快了步子。
她来时的那股子热情劲被灰心丧气所替代。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村子里还有谁和郭爱莲有关系呢?应当去周肉蛋家看看,周肉蛋的娘是郭爱莲的亲姨姨,前段时间就听爹念叨过,郭爱莲的一个远方舅舅家,在东山坳绑架郭爱莲的事儿。会不会郭爱莲的失踪还和上次的绑架有关系啊?对赶快回村,先和兰菊姐打个招呼。
大妮回家吃过晌午饭,就急急忙忙地往翠玉娘家走,她进了翠玉娘家的院子,一眼就看见陈刚正端着个小碗,进了翠玉家院子的东厢房。看见陈刚,大妮就是一楞,因为陈刚走在前边,大妮走在陈刚身后,大妮看见了陈刚,陈刚却不知道身后跟着大妮。
看见陈刚,又看见陈刚走进了翠玉家院里的东厢房,大妮的心里立刻就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脑子里浮现出前天翠玉娘在东厢房亲吻陈刚的情景。原本今天一大早她对这件事的烦恼减轻了些,她不愿意再去想那个令她苦恼的场景,可是现在又看见陈刚走进了东厢房,她心里琢磨?难道说兰菊姐也在东厢房吗?她的心里很是纠结,一方面是不想碰见陈刚和兰菊姐单独在一起的场面,可是又想搞清楚他和她在一起到底在干些什么?
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峰。她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东厢房。
“大妮姨姨!”突然,小翠玉的声音响起来,大妮看见小翠玉从正房屋里朝这边跑过来。
“翠玉!跑慢点!”大妮着急地喊了一声。
翠玉跑到大妮跟前,一把拽住大妮的手,轻声说:“大妮姨姨!俺娘的腿出了好些血,陈刚老师和谭小玉老师,正在给俺娘换绷带。俺想看,俺娘不叫看,大妮姨姨,你快进屋看看俺娘吧!俺娘怕疼!”
听了小翠玉的话,大妮心里明白了,“哦?”陈刚原来是到东厢房给兰菊姐换药的!
大妮对翠玉说:“翠玉!你在门口站着,大妮姨姨进屋里看看你娘换药,换好药俺喊你,你再进屋子看你娘!你等着!俺先进去!”
翠玉听话的点点头,站到东厢房门口。大妮用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蹑手蹑脚往里走,跨过门坎,她停住了。
屋子里,翠玉娘半躺在炕上,身子靠被垛,眼睛微闭,脸侧转朝向炕里边;陈刚蹲在地下,眼睛直视翠玉娘的伤口,他右手持有一把小镊子,镊子头上夹了一个棉球,左手端着一个小碗,碗里是半碗清水,他一下一下拿镊子上的棉球蘸水往翠玉娘腿上的血嘎巴绷带上淋。淋一会儿,他看一看,把已经泡软的纱布,揭开一层。再淋上水,再等一会儿,再揭开一层。陈刚在细心的往开揭纱布,谭小玉不错眼珠地看着陈刚操作的手。
屋子里的空气又闷又热,站在门口的大妮感觉整个后背都是烫的,她想往里走,可是屋子太小了,窄窄的过道里让蹲着身子的陈刚和谭小玉占满了。
大妮的眼睛看着躺在炕上的翠玉娘,翠玉娘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显然,现在陈刚给她往开揭伤口上的纱布,她没有感觉出疼。大妮不由想起了翠玉娘对她说的郭爱莲的事。郭爱莲到底去了哪儿啊?
就在大妮心里想着郭爱莲的事情的时候,在离她不远的小伙房里,高力,正爬在小伙房的桌子上,全身灌注地写信。
他的这封信,是写给表哥胡乐的。其实,他是在完成表哥胡乐委托他代写的一封情书。此时高力的脑子里,没有表哥说的那个名字叫姚雪莲女孩的影子,他的脑子里和眼睛里,晃动的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他想了一天一夜的郭爱莲。
他把写给姚雪莲的情书,当成是写给郭爱莲。
这封信倾注了他的真实情感,信是这样写的。
莲:请允许我称呼你!美丽的莲!亲爱的莲!
莲!不知道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看到你的名字我就会想起雪山上洁白高雅的雪莲;会想起漂浮在碧水清波中仰望着蓝天,旋转着笑脸的水浮莲;更会想起荡漾在晨风月光下的一朵朵并蒂莲。
如果仅仅用花来赞誉你的美那是不够的。你的美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这种美是与生俱来的 ,别人偷不去,别人也学不会,是你独一无二的美。
莲:我是一个男人,我算不上是一个英雄,可我是一个身体健康,心地善良,热爱国家,热爱集体,热爱劳动,勤奋好学的知识青年。
我们插队来到你的家乡,在见到你之前,我以为农村的生活是乏味的、枯燥的、消磨斗志、听天由命的一种生活。我对前途感到迷茫,对人生失去了信心。
看到你我懂了!广阔的天地里,有明媚的阳光、有美丽的姑娘、有鸟语花香、有前途、有希望。
莲:你知道吗?
自从见过你,特别是在实际的生活中,感觉到了你的温柔,你的热情,你的善良,我的心深深被感动了。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在擦得光亮亮的玻璃大窗户上贴着两个大大的大红喜字。喜字的上头站着两只小鸟,那可不是普通的小鸟,那是两只凤凰,一只是你,一只是我。我俩站在红红的喜字上互相看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会儿,两只凤凰的嘴就亲到了一起。窗户外边的人都看见了我俩,我俩也都看见了窗户外边的人。白天人们看着咱俩羡慕的抿嘴笑,一到黑夜,天上月亮里的那个姑娘,叫啥来着?对!嫦娥!她就直勾勾的瞪大眼睛往咱屋里瞄,她在想,人世间的女人多幸福啊!能和自己相亲相爱的男人,不分白天黑夜的守在一起!看着看着咱们,月亮上的嫦娥就想划月丫船到人间来找她的如意郎君。
可是,她只有船,没有船浆,无论她怎么着急?用两只手划来划去,那条月丫船也还是不动地方!
无奈的她!心灰意冷的她!只有把脸藏在了云纱的后面,偷看她羡慕的人间。
“云纱拢月华 、孤影广寒宫”
说的就是月亮上的嫦娥,每天夜里一个人孤单单的身影!
莲:你知道吧?嫦娥都羡慕你和我!羡慕咱俩每天每夜相随相伴。
莲:你知道吧?以前,我只要一上炕,躺那儿就睡着了。不懂什么叫失眠。现在倒好,有好几次,我是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大睁着眼睛,从天黑睁到天亮。 那都是因为自从来到你的家,看见了你!
莲:这会儿,我每天躺的炕上,眼前都是你的影子,好像过电影一样,一个一个镜头里都是你!
你想知道我都想的是啥吗?好!让我告诉你啊:
有我带你去看北京天安门的影子;
有我和你在北海公园划船的影子;
有我领你去八达岭爬长城的影子;
当然还有咱俩一起看电影的影子。看的电影有《李双双》、《小兵张嘎》、《雷锋》还有《英雄虎胆》。对了!差点忘了说《野火春风斗古城》了。你知道不?我特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嘛?
你长得太好看了!特别像电影里边的那个女演员!就是《英雄虎胆》里的阿兰。不对!阿兰是女特务。请原谅我说错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