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江剑的信)
信读到这里,陈刚抬眼看了一眼谭小玉,谭小玉眼睛睁得大大的,不错眼珠的看着陈刚。
陈刚接着读:你丫什么都好!就这点,我对你有点放心不下。怪了去了!你丫人缘好!尤其和女生的人缘好!我他妈的怎么学也学不会!听好了!不许打歪主意啊?我在北京办事,这也就是等于在前方打仗,前方将士卖命打仗,你可不能在后院扇阴风点鬼火啊?要保证我一心一意办咱们村里的事,你把咱们大后方守好了,可不许干偷鸡摸狗的事!
我的意思你懂吧?好!不多说了!祝顺利!
江剑
一九七o年六月二十五日
听陈刚念完江剑的来信,屋里三个女人,两个人笑,一个人耷拉脸。笑的不说话, 拿笑眼看着陈刚,眼光里不乏另外的一层意思,有点怪。
“唉?你们怎么不说话啊?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啊?好像把我看成贼似的?”
“是不是贼?那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可没说。即使是贼?也不是什么大贼!就是一个小毛贼,不值一提的采花贼!哈哈!”
李秋月说完这句话,自己哈哈笑出声,眼睛故意扭的一边不看陈刚。
陈刚的目光又落在谭小玉的脸上, 谭小玉小脸已经由晴天变为阴天了! 故意把小嘴撅挺高,脸上还气乎乎的。她看了陈刚一眼大声说:“江剑他是谁啊?他以为他是谁啊?他说让别人照顾我?我就当真让别人照顾啦?他也太自作多情了?我谁也不用你们照顾!噷!把我当成他的东西了!真是的!脸皮也忒厚了点!”
“得得!是我不对!不该给你们念江剑的信。不过,我念他的信的意思,是叫你们帮我参谋参谋,关于水源的事情!”
“哎呀!你光说水源的事不就结了嘛!干嘛非要把他那酸不溜丢的话都念出来呀?就是你?没事惹事!罚你赶快和面!咱们烙几张葱花饼。连今天晚上的和明天中午的饭都有了。稀的嘛?还是土豆疙瘩汤吧!”李秋月嘁哩喀嚓把活分配好了。
“好嘞!遵命!”
陈刚嘴里答应着,眼睛瞟了一眼翠玉娘,故意送了笑眼过去,翠玉娘的脸一下就红了。
翠玉娘声音怯怯地说:“你刚才信里说的水源的事?是说?要给咱们皇粮峪解决吃水的事吗?”
陈刚点点头“对!就是!”
“哎呀!你们真要是能把咱们皇粮峪乡亲们吃水的事情给办成!咱们皇粮峪的乡亲们该多高兴啊?人们就盼着能有这么一天?再也不用为两桶水跑十几里路了!不管办成办不成,俺都要先谢谢你们!你们可是俺们皇粮峪人的贴心人啊!”
翠玉娘的这句话刚说完,谭小玉“咯咯咯”笑着说“兰菊姐?咱们是贴心人吧?您说刚子哥他算不算贴心人呀?”
“当然算啦!”一说完这几个字,翠玉娘的脸马上又红了,她看了一眼谭小玉,谭小玉正得意的看着她咯咯笑。脸上的表情明确看出,她在为自己挖的这个“坑”得意呢。
陈刚当然听出了谭小玉话里的弦外之音,光咧嘴笑不搭腔。
陈刚走到水缸边拿起面盆准备和面。他看了一眼水缸,发现缸里的水不太多了,于是想起来郭爱莲一大早出去挑水的事。他问翠玉娘:“兰菊姐?你家水缸还有水吗?”
“有!还够明天上午的!”
“这样!明天一早我再去挑水!两桶水咱们一屋一桶。您看够明天用吧?”
“够够!这两天俺的腿受伤,不用下地干活,出汗少,用不了多少水。明天有一桶足够了!”
陈刚面带笑容,从面缸里舀出三碗面放到面盆里,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又多舀了一大碗,端给李秋月看。李秋月一看比平时多了不少,脸上不露声色地笑了。
然后看着谭小玉说:“烧火丫头杨排风!该你啦!”
谭小玉做了鬼脸给翠玉娘。“兰菊姐!听到了吧?我只配烧火!秋月姐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啊?她欺负我您也不给我做主?”
“我给你做!等我腿好利索,我给你们做几天饭,不让你烧火,让你当穆桂英!”
“哎呀!让我当穆桂英?秋月姐还不得罚我跪搓板呀?我要是当了穆桂英?那还不得说我要篡夺她的大权啊?
我可不敢!我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烧火丫头杨排风!闲心不操!兰菊姐!这会儿反正没事,你教我唱唱你们的小曲。我可爱听你唱的十送红军呢!”
“你们过一会儿再唱歌!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刚才四个人高兴的笑什么?碰到什么好事了?笑得满院子里树上的鸟都从树上掉地上了!”
“你可真会胡说?我们还能笑得把树上的鸟都笑的掉地上了?刚子哥!你行啊?也学会夸大吹牛啦?不过想知道?我们刚才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你去问问大妮姐! 刚才是大妮姐跟我们学,她上午看见二秃子的事。想起大妮姐刚才又说又比划的那个滑稽样子,我就想笑,咯咯咯咯!”谭小玉又是一顿笑。
陈刚似乎听明白又不明白,大妮看见二秃子有那么好笑吗?有机会问问二秃子,干嘛非得问大妮呀?他这会儿可不想招惹大妮。
“笑够了吧?来!咱们一块唱小曲!”翠玉娘的话刚一落,李秋月赶紧说:
“等我一会儿!我拔几棵小葱回来!”李秋月快步从院里拔了几棵葱回来,刚一进门,她的大嗓门带头唱起了《十送红军》。
一送里格红军 介支个下了山
秋风里格细雨 野鹿声声哀号
树树里格梧桐 叶呀叶落光
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几时里格人马 介支个再回山。。。。。。
三个女人悠扬的歌声在小院里回荡,歌声随着炊烟,冉冉升上浩瀚的云天。
皇粮峪的好多人家都听见了《十送红军》的歌声,人们的耳朵里听着歌声,心里想着以前红军的样子。有好多小孩子都跟着三个女人的歌声轻轻吟唱起来。
陈刚一边手里和面,一边想着高力和郭爱莲的事情。
“他和她到底怎么样了呢?”
这时的高力和郭爱莲,两个人正躺在大炕上,紧紧搂在一起。郭爱莲满脸泪痕,向高力讲述着今天一大早她经历过的事情。
听得高力直起鸡皮疙瘩。
事情是这样的。
郭爱莲早上从水井里刚打上水,一个女人拽住了她。“哎呀!你还有心打水?你奶奶家出大事啦!”郭爱莲回头一看,原来是她东山坪的邻居周婶。周婶告诉她,昨天夜里西山坪来人到东山坪找郭爱莲,没找着她,人家给留下话,告诉她无论如何去一趟西山坪奶奶家。
听周婶这么一说,郭爱莲就慌了,挑上水就往西山坪去了。
因为是一大早,西山坪那会儿还没有封村,郭爱莲顺利的进到村子里,她着急着慌的赶到奶奶家,一看,门上挂着一把锁。家里没人!她心里挺纳闷,以前奶奶家从来不锁门!按照奶奶的说法,家里没有可丢的东西,不值得上锁!再说,西山坪村的人们,出外办事,最多是把门鼻扣上,家家都不上锁。奶奶家的门上了锁?肯定不对!这个锁头是新的,郭爱莲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能开锁进家了!她想起周婶刚才对她说的话,昨晚是村领导找过她,于是她赶忙往生产队队部跑。
到了队部,她看见队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队!队长?俺奶奶和俺弟弟去哪儿啦?”
队长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闺女!出大事啦!你咋跑回来啦?咱们村子有了烈性传染病!已经死了十几口子啦!你奶奶和你弟弟都不在了!”
“不在了?俺奶奶和俺弟弟去哪儿啦?”
“你别急!听俺和你说!你坐下!”队长把郭爱莲按的椅子上。
“唉!别提啦!俺的孩子也死啦!”
“咋?你?你的孩子也死啦?”这下该郭爱莲吃惊了。
原来,从大前天开始,村子里的人们好几家都闹肚子。不知道是吃的东西不合适?还是中了啥毒?闹肚子的人们是上吐下泻,拉肚子就好像往外喷水似的,拉的都是绿汲汲的水。不停地拉,直到把人们拉得脸也绿了,身子也软了。谁也没料到,闹肚子的人,不到两天的功夫就死了。
一看死了这么多人,村子里的人害了怕了!人们也急了眼了!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神?又是焚香,又是叩头,闹得整个村子乌烟瘴气。死了这些人,队干部们吓坏了,赶忙把电话打得公社求救。
公社防疫所的人也不敢怠慢,连夜派人赶过来。到了西山坪马上去病人 家里查看。这一看!急了眼。“哎呀!这是“虎烈拉!”了不得啦!快把死人抬走烧了!这是烈性传染病,沾上死,挨上亡啊!”听公社防疫所的人们这么一说,人们更害怕了!”
说是把死的人抬走烧了?哪个敢抬?往哪里烧?最后,公社防疫所的人请示县里,县里通知,活人和死人隔离,活人一律不准和死人接触,等县医疗队的人安排处理。特别强调,村子里的人不许出村。
听队干部介绍完情况,郭爱莲的脑子一下就懵了:“俺奶奶和俺弟弟在哪儿?”“都在你家炕上躺着呢!就等县里医疗队的人来了,看咋样处理?”
郭爱莲听了这句话,两眼都直了,蹭的一下就跑了出去,人就好像疯了一样,跑到了家门口,也不管门上有没有锁,一肩膀“咣当”就把门板撞开了,一个箭
步窜了进去。一进去,她人就傻的那了。奶奶和弟弟两个人直挺挺得躺在炕上。“奶奶!奶奶!”她大声地喊着,扑到奶奶身上就往起抱奶奶,奶奶身子冰凉,人都僵硬了!她又去抱弟弟,弟弟也是如此。“哇!”她就像天塌地陷般的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得屋顶上的尘土在空气中颤抖。她爬上炕,一手搂住弟弟,一手搂住奶奶,直哭的快背过气去。
队干部追了进来,大声地喊:“快起来!别碰死人!碰了死人小心你也染上病!”队干部们边说,几个人边用手拽她的衣服,强扯着,把她从屋里拽到院子里。
郭爱莲爬伏到门坎上,身子靠在门框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哭了好一会儿,爬得地上不动了。
“小莲子?闺女?你站起来!俺问你个话?你这是打哪儿来?”
队干部的问话一下子提醒了郭爱莲,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俺要回皇粮峪!俺要回皇粮峪!”她站起来,撒腿就往村子外边跑。不一会儿就跑到村口了,远远就看见村路口站着挎着枪的警察。她知道自己从正路是出不去了。她想起了山路!她就往回跑,到了后山,顺着后山爬上去,绕过一个山砬子,沿着以往人们上山砍柴的小道出了村。
从西山坪出来,她心里犯了难。刚才自己爬的奶奶家的大炕上?会不会已经染上了病?哎呀!不能回皇粮峪了!带着有病的身子回皇粮峪?那不是成了害人精了嘛?不回去?翠玉娘家的水咋办?这会儿她想起水桶了!人跑出了西山坪,水桶却忘了拿出来。
这时候,郭爱莲的状况真应了那句话,急火攻心!她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心里没了主意!咋办?还是回东山坪的家吧!躺的东山坪的家里等死吧!
主意已定,一个人跌跌撞撞回到了东山坪的小茅屋。
她一开始躺的炕上不动,心里想着就这样等死了。
过了两个时辰,身子没啥反应。她的脑子活络了些,盘腿坐得炕上等着。
她一会儿想弟弟,一会儿想奶奶,一会儿又想爹和娘。一家人都死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想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了皇粮峪,特别是想起了插队知青高力。一想到高力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在世上还有亲人,这个高力就是她的亲人!。
她坐得炕上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房门。她在等!她知道他会来找她。可是她又怕他来,真要是自己也染上了病,传染给他那可咋好呀?
“心诚则灵!”想谁?谁就来了!
等陈刚和高力进了门,她是又惊又悲。惊得是高力真来了,悲的是,真怕把传染病传给他。她看高力跳上炕,抱住自己,她的心软了。她无法拒绝这个男人抱她搂她。同时,她在心里又存一丝侥幸:“俺不会染病!俺没有染病!老天爷保佑俺没有染病!”
高力抱着她,她也抱着高力,她的心就这样默默地祈祷。
听了郭爱莲的诉说,高力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经是一个孤儿了!他暗下决心,无论这辈子走到天涯海角,他都要和这个女子相守相伴,无论活着还是死去。
“爱莲!咱们听刚子哥的,把衣服都拿开水烫一烫,你把衣服脱了!我给生火烧水!”高力从炕上下来,点着了灶膛里的火,往大锅里舀满水,在地下往灶膛里一个劲地添柴。
七月的天气,闷热闷热的,不一会儿小屋的温度就上来了,灶膛里的火好像烧不尽的天火,不用添柴也是火焰熊熊。
水开了!翻滚的水花,卷着热气在锅里打转。升腾的热气好像是半空里涌动的白云,不一会儿两个人就笼罩在云雾般的水汽之中。
“爱莲!把衣服脱了!我给放的锅里煮一煮!”
“唉!”郭爱莲 答应着,就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递给高力。
高力这会儿眼睛倒老实了,一下也不敢看郭爱莲,他不看心都跳得快把不住个了。他怕看郭爱莲脱了衣服的样子。他低着脑袋,两手张开接着郭爱莲递过来的衣服。
接过一件放得锅里,上衣!接过一件放得锅里,裤子!又接过一件放得锅里,小肚兜!”
“没有啦?”高力大声问。
“嗯!嗯!你看!就剩下这个了!”郭爱莲的声音里带着羞涩的颤音。
高力心里想不看,眼睛却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眼。郭爱莲的身上就剩下一个短裤了。
“爱莲!你把那个也脱了!咱们把它们都拿开水烫烫,烫死那些害人精!以后就太平了!”高力的话语简短而有力。郭爱莲顺从地把短裤也脱下来,递到高力的手上。
高力把郭爱莲的衣服用开水煮了足足个把钟头。心里想着应该没问题了吧?于是把衣服捞出来,搭在晾衣杆上。
“你的衣裳也得烫烫!你刚才抱过俺了!”郭爱莲的话提醒了高力!
“哎吆?我也得脱呀?脱就脱吧!好好烫烫也对!”想到这里,高力把自个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