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翠玉娘照脸盆)
等几个人笑过了,白医生眼含笑意说。
“哎呀!今天在你们这个知青之家,我又体会到久违的同学之间的那份情感。真好!跟你们在一起,我好像又年轻了!”
“白医生!您还是小妹妹呢?哪有不年轻的道理啊?”
话音带着笑声,打外边飘进了屋里。 话声到、笑声到、人也到。
翠玉娘粉面含笑,已然到了门口。她的笑声是那么悦耳动听 。
看见翠玉娘,白医生的眼神就是一亮。
这个高兰菊长得可真叫美!美得让女人站在她面前,好像自己的脸上也荣光焕发。
人的视觉感知,是人体五官当中最为神秘的感知。
这个感知的直接器官就是人的眼睛。眼睛好像一架高级的摄像机,高级的扫描仪,把人们眼睛看到的一切扫描并投射到人的大脑里。
大脑通过这些物像,给人以心理上的暗示。
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点不假。
看到美!你的心里会高兴;
看到丑!你的心里会难受;
看到太阳!你的心情会舒畅;
看到黑云你的心情就会压抑。
人的喜.怒.忧.思.悲.恐.惊。都是通过眼睛表达出来,无须说话,一双明澈的眼睛足够了。
特别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些事,一双眼涵盖了一切。一双眼能让男女之间,隔空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
听起来好像有些玄幻的意思,事实上,每个经历过恋爱的男女,的的确确都有过深切的体会。
这也是人世间,乐此不疲又无法说得清的奥秘之一。
看见翠玉娘站在小伙房门口,谭小玉第一个走过去扶住翠玉娘的胳膊。“兰菊姐?你真行?你的腿?”
谭小玉的话语里带着关切和同情。
翠玉娘的眼睛在几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下,先是停留在白医生脸上。
笑着说:“白医生!看见你来了!俺这心里感觉好亲切啊!老想多看你几眼!
这不,大妮刚一走俺就赶快过来了!
白医生?陈刚和小玉回来跟俺说了,说您给拿得那个给俺冲伤口的酒精没收钱!
听了这个话,俺打心眼里感谢白医生。
俺知道您心眼好,可是俺的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俺咋能白使您的东西呢?您看?
俺们这里穷得也没啥好东西,您走得时候记着来俺家坐一会儿,跟俺说说话,俺有几句心里话想对您说!”
白医生走过来,拉着翠玉娘的手。
“兰菊姐!我自打去年见过你,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你呐!前天听陈刚说你的腿让镰刀割伤了,我这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儿。
我心里还直埋怨你呢?这么个漂亮人咋就会让镰刀把腿割破了呢?真是不应该!
以后干活可是要小心点。你知道不?我还和陈刚他们说了几句话?
他们有没有和你说?”
翠玉娘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白医生心里想的就是昨天一大早在公社卫生院说给陈刚的话。
白医生当时是这样说的。“陈刚!你知道吗?翠玉娘的那个美,是女人就会心生嫉妒!嫉妒老天为什么给她那么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容貌!”
这会儿,白医生看着眼前的李秋月和谭小玉,这个话只能藏在心里,不敢把话当这两个女孩子讲,怕伤了她们的自尊心。
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每一个女人都希望上天赐给自己一个闭月羞花的容貌。
然而,上天是那么的吝啬,只把完美的容颜给了那么少数的几个人。
从古至今,中国历史上说的美人,只有那么四位。
战国年代的西施;
三国时代的貂蝉;
汉朝的王昭君;
唐朝的杨玉环。
到底这四大美人有多美?
现代人没有见过,也无法对比。
几千年,人们总是说四大美人,足可见,能称得上倾城倾国的美人,实在是太少太少。
而在白医生看来,翠玉娘的美,是她见过的数不清的女人当中,最美的一个。
作为医生,她懂得欣赏这个女人的美。
她也知道自己的心里,有时也会跳出嫉妒的念头。
然而,她更喜欢多看翠玉娘几眼,满足自己对美,对漂亮的欣赏和偏爱。
谭小玉拿过小板凳,扶翠玉娘坐下,白医生笑着说:“来!让我看看你的腿。”
翠玉娘坐得小板凳上,伸直了左腿,两手撩起裤腿,把一只圆润白嫩贴着胶布的左小腿的伤口露了出来。
白医生蹲在地上,先是用手掌感知了一下伤口处的温度,然后,眼睛盯着打扭的胶布看了看,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感知了一下松紧。轻轻撩起纱布一角看了看。
直起腰说:“挺好!伤口没有感染!你可要注意千万不要让伤口着了水。这么热的天气,伤口一旦着了水,就不容易好!你这伤口处理的挺好! 今天是受伤的第几天?”白医生就手把翠玉娘腿上的裤腿给放下来。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头了!”谭小玉赶忙插话说。
白医生接着说:“按照常理,这几天是肉芽组织开始生长最旺盛的阶段,这个阶段尽量少活动,因为毛细血管和肉芽组织生长比较丰富,现在是最稚嫩的时候,一活动创面容易摩擦出血,再就是活动的次数多了,会刺激结缔组织生长,结缔组织生长的多,愈合后,容易在皮肤表面形成瘢痕。你呀!多亏伤的是腿!要是伤得脸上?不定让多少人心疼呢?”
白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翠玉娘的眼睛,翠玉娘的眼睛里露出羞涩之色。
翠玉娘听了白医生说这个话,心里就想起了陈刚那天和她说的话。好看的俏脸上,立刻飞起两朵桃红。她赶忙两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佯装揉脸的样子,不知怎的?这些天一想起他,心就慌得咚咚咚直跳。
昨天中午陈刚和谭小玉给她冲洗伤口之前, 陈刚趁谭小玉出去的空档,低声跟她说:“兰菊!你以后可要听话!不许再胡思乱想了!我知道你让镰刀割了腿,是因为脑子走了神,脑子走神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她?我说的对不?”
陈刚没有说出大妮的名字,翠玉娘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真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翠玉娘眨动着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痴眯地看着陈刚。
陈刚接着说。
“你听我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要听话,不许胡思乱想,不要管别人咋样说?咋样做?你心里有数就行!
你把心踏踏实实放的肚子里,我是实心实意地爱你!
这次你把腿割破了,我心疼得睡不好觉。你要是把脸割破了?我会心疼死的!
你知道不? 你听我说,你的脸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是属于大家伙的。
你的美,给大伙带来了欢乐。老天给你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你要懂得爱护才行?
你知道吗?你把腿割破了,我心疼了好几天,要是你把脸割破了,我的心还不得心疼碎了压呀?”
听陈刚这样说,翠玉娘的心感觉比吃了蜜还甜。
守寡八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么暖心的话。
这个大小伙子,这个英俊帅气的男人,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人,说出的这番话,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少女时代。
也好像刚刚喝过了酒,心跳也加快了,眼神也迷离了,脸也羞红了,她竟然低下了头。
她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体会到的一种滋味。这是什么滋味?
难道说这就是恋爱?哎呀?羞死个人了。
她轻抬头,慢转脸,微挑眉,斜睨眼,一双热辣辣了人的眼神,把一汪深情从漂亮的丹凤眼里流进陈刚的心里。
她和他隔着尺把远,可是这股情波把两个人的脸都烧红了,把两颗心都给迷醉了。
两个人眉目间的那份缠绵,把彼此的心都融化了。
这是天下不用燃的大火!
这是人间不用酿的烈酒!
这是男女间不用酿的蜂蜜!
这是大男大女不用攀登的天堂。
此时的她和他,情似火、心似醉、眼似迷、神似飞。
撩人的暖流让她和他心无旁骛。
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陶醉了,他也陶醉了。
暖流像电流一样流过了两颗心,她和他第一次感觉,两个人咚咚咚的心跳声 是那么的乱神。
女人的脸红了,男人的脸也红了。
她娇滴滴地轻声说 “俺懂!俺懂!俺听你的!俺知道你心疼俺!俺会好好的,不叫你的心再疼了!”
翠玉娘心里的这些事,除了陈刚,旁人当然不是很清楚。这会儿她扬起脸,大大方方地说:“白医生!您和俺说的俺都懂!俺心里记着您和秋月、小玉她们的好哩!
俺这会儿腿脚不太利索,干活有点不方便,不能留您来俺家吃饭,俺今天中午给秋月她们打打下手。坐着摘个菜,洗个碗什么的还行!
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俺上午就在这里给你们张罗晌午饭了!”
白医生对翠玉娘笑了笑说“兰菊姐姐!不用你做好吃的,你坐得我对面吃饭,我看着你心里就高兴!”
“谢谢白医生!您可真会说俏皮话!哪有看人当得饭吃的呀?要那样把你饿着了,俺可担当不起!俺知道!俺做的饭您一准喜欢吃!”
白医生心里暗暗地想古人说的“秀色可餐”这几个字。估计说的就是自己看高兰菊的这种心态。
翠玉娘说完,嫣然一笑。她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感觉很是受用。
人都喜欢被人夸赞,何况是翠玉娘这样的女人呢?
她当然知道自己长得模样好。她当然喜欢自己的模样,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满意,都珍爱自己的模样。
做姑娘的时候她喜欢照镜子,喜欢看镜子里的自己。
守寡后,她不敢照镜子了。她只能无数次的对着脸盆里的水,看着水里倒影出自己脸的样子。
有时,她会对着脸盆里的她出神,她无数次的问自己?寡妇?该是个什么样的样子?脸盆水里的她和她一样,两眼茫然。
她曾经以为自己 ,这一辈子就这样期期艾艾,孤孤零零地过下去了。
以为自己这一生作为女人,世界的大门就此关闭了。
她觉得?没有男人的女人怎么能叫女人呢?
只能叫做女性;
能叫女人的女人,一定是有男人疼她,才能叫女人。
要不人们怎么会说,谁是谁的女人呢?
自打成了寡妇以后,她很少照镜子了。不是她不喜欢照,而是不敢照。每当她一照镜子,婆婆的两只眼里就好像射出两支冰冷的箭。那两只冰冷的箭会让她浑身发冷,心里打颤。
近来这些日子,她想照镜子了,因为来了一个他。
可是她还是不敢照镜子,只是一天会看好几遍脸盆里的水。
她好像感觉出,自己的脸色比先前红润了,眼睛里也有了神采。她对着脸盆里的她还会出神,这几次不是茫然,而是心跳。
她爱看脸盆水里的她,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她也真心的喜欢她。
她会和她说心里的悄悄话,会把心里的秘密告诉她。
当看到她会心的一笑时,她会满意的长舒一口气,好像要等待明天的曙光那样充满信心。
有时她会故意做出不同的表情,戏弄脸盆里的她,笑话脸盆里的她,甚至埋怨脸盆里的她。
她笑,脸盆水里的她也笑;
她娇嗔,脸盆水里的女人也娇嗔;
她从来不做生气的样子,因为她不喜欢她生气。
她要让她高兴,让她开心。
有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埋怨自己的命不好!
脸盆里的她也会现出愁容。
她不喜欢看她发愁的样子。因为她天性就是一个喜欢快乐,爱笑的女子。
她有时会想起翠玉的爹。满打满算,算上结婚同房,她和这个男人在一块的日子也不够一百天。
就是这短短的一百天不到的日子,把她从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寡妇。
守寡的八年里,她尝尽了白眼,她看透了白眼。
在她的心底深处,她心不甘。
她还年轻,她浑身充满活力,她的模样漂亮,她的热血还能沸腾,她的心还会咚咚咚发慌,她的脸还会羞涩的发烫。
她知道自己一定还是女人!
她看见他,从他的眼里感觉出,他会把自己这个寡妇再变回成一个女人。
白医生眼中含笑说:“看着你吃饭,这叫精神食粮和物质食粮双管齐下!咯咯咯咯”
白医生说到这里,自己倒先笑了。她大大的眼睛看着翠玉娘,心里说“我的这句话说的太文了,也许她听不明白。唉!没有文化?美?也会打折扣 吗?”
翠玉娘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怎么能看不懂白医生眼里的意思呢?
她只是觉得,现在自己的寡妇身份,要懂得收敛自己的笑容,那叫自我伪装,也叫自我保护。
她好看的丹凤眼朝了白医生笑了一下,不再说话,假装低头专心摘手上的菜。
白医生扭脸对谭小玉说“谭小玉!你和我一起去队部找一下黄书记,我和黄书记说说开展爱国卫生活动的事情。”
谭小玉喜滋滋地说:“好唻!遵命!”
白医生又对陈刚说:“陈刚!你等我一会儿!我一回来,你就领我去一下东山坪村,要马上找到那个郭爱莲,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医生和谭小玉一出去,翠玉娘就着急地问:“陈刚?不知郭爱莲现在咋个样啦? 俺都担心死了!愿上天保佑她别有啥事!那可是个命比黄连都苦的妮子呀!”
陈刚和李秋月把眼睛都看向了翠玉娘。此时他们两人的心里都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
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翠玉娘的问话。
他们的心里不仅担心郭爱莲,同时还多着一个担心,就是那个看着嫌烦,离开又有点让人惦记的高力。
陈刚问李秋月。
“今天黄书记让咱们知青点,负责盘查从外边来皇粮峪的人,堵住西山坪来皇粮峪的人。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安排?”
李秋月思索了一下说:“现在孩子们都不上课,咱们干脆把年龄大点的孩子组织起儿童团,让这些孩子一起来盘查从外边来的人。你看行不行?”
“行!我看这个办法行!咱们看看都让谁去好呢?”
“周肉蛋算一个、黄小勇算一个、狗剩子算一个、再找两个女孩子,冬女一个、天蝉一个。
行!我这就去叫这几个孩子。
五个孩子分两组,一组有我带着,另一组让谭小玉带着。
顺便再检查一下各家各户的大便坑加盖了没有!
秋月!你在家和兰菊姐张罗饭吧!我去找这些孩子们!”
陈刚说完就急匆匆往外走,翠玉娘本来想说,让翠玉也一块去,话到嘴边还没张口,陈刚已经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