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大沙河捉鱼)
看见天上的老鹰飞走了，陈刚对石妹说:“石妹姐？你躺的担架上，我和石良哥抬你过河。”
“陈刚！你和小强抬着空担架走，让俺背石妹过河。石妹躺的担架上看水，会眼晕的。”
“那孩子怎么办？”陈刚问石良。
“你看！俺把孩子挂的胸前啦！这个兜兜是俺在家就准备好的，想着就是挎孩子用。”
看着石良胸前挎着放有小孩的兜兜，陈刚笑了笑说。“石良哥？要不这样吧？你一个人又背石妹姐，又抱孩子的，怕是有点重吧？干脆，让我替你分担分担，过了河我就还给你！你看？我是替你背石妹姐呀？还是抱孩子？”陈刚给石良来了个选择题，二者选一。
石良也挺干脆“俺哪个都不让！俺一个人行！”陈刚笑了，石妹笑得最灿烂。
“好！你前边走，我和小强抬担架断后！”
石良背起了石妹，石妹的两手，从石良的脖子上伸过去，护住石良胸前挂着包有婴儿的兜兜。
谭小玉的心思比较细，她不放心地跟在石良旁边。
看着石良和谭小玉已经走下了水，陈刚和黄小强靠在石良的左侧，偏下游一点下了水。陈刚和黄小强两个人抬着担架，谁也没说从这个部位下水，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了一下，就相互领会了对方的意思。黄小强在前，陈刚在后，他们右侧是石良。他们两人的步子缓缓跟着石良的速度走，石良背着石妹往前走的速度不是很快，显然石良在小心的探着河底的情况，每走一步都要感觉一下稳成了，才迈第二步。
男人爱孩子，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三天的时间，石良在公社卫生院，几乎一分钟不拉的守着石妹娘俩。对石妹那是一个没得说。虽说两个人结婚才三年多时间，可是两个人以兄妹相称，一块生活了十几年，他和她的感情早就溶进了骨血里。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石良的心思还没有到孩子身上，他看石妹，可以一天一夜不错眼珠地看，那也看不够。可是看自己的女儿，头一天也就是像观察一个小动物那样看看，和看队里新出生的小羊羔，小骡驹的心情差不了多少。
第二天，再看女儿，尤其是女儿的眼睛会随着声音转动了的时候，他的心好像让女儿的眼睛勾住了。
总想盯着女儿的眼睛看，总想弄出点声响让女儿的眼睛跟着动。
第三天，女儿会听到他的声音，不仅眼睛会随着声音动，眼睛好像认出他来了，他一笑，女儿的小嘴也会笑了。
看到女儿会冲自己笑了，他的心可就整个扑的女儿身上了。
这不! 从从卫生院一出来，他就惦记把女儿由自己抱着。只有自己把女儿抱在怀里，自个的心才觉得踏实。
现在，女儿在自己的怀里，媳妇在自己的背上。
他的心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他在河水里慢慢蹚着步。心情是欢快的。他看着平静的河水，心里体味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
他感觉出他的心开始牵挂女儿了，他体味到了，人们说女儿是爹娘心头肉的滋味。
河水里，依然是一片金色的太阳鱼，石妹爬在石良的肩头悄声说：“你看那些一条一条的太阳鱼，要是真得鱼该多好啊？”
“看把你美的？你真有那些鱼？你会给谁吃啊？”
“谁也不用给！因为咱家要是有了那些多的鱼？别人家一准不比咱家的少。人民公社是大伙的，一家有，家家都会有。家家有，一家也不少。你说？咱皇粮峪村能养那些多的鱼？”
“你呀？这些日子憋屈坏了，尽想些不着边际的事，要是咱皇粮峪村能够养那些多的鱼，咱全中国就没有挨饿的人了。”
“人不是说可以有梦想吗？俺的梦想就是让家家的孩子都能有书读，家家的锅里都不缺吃的。石良？咱们孩子是有了！要是孩子以后也跟着咱们，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日子，俺这心里想起来就难受。”
“别胡思乱想！你就把这亮晶晶黄灿灿的太阳鱼，当成是咱家的鱼，养在大沙河里了，啥时候想吃？咱就啥时候来捞！谁家的日子也是往好处里想，往好处里梦啊？有了孩子，咱们就更知道盘算往后的日子了！”
“说得也是！俺想问你个悄悄话，回到村里，人们要是问咱们闺女叫个啥名字？你说？起个啥名儿好呢？”
“那就随你起呗？你叫个大妹！闺女就叫个小妹！人们要是问起来，娘叫大妹，闺女叫小妹，咋和姐妹俩差不多啊？俺就告诉人们，在俺石良的心里，当娘的大妹长生不老，多老也是大妹；当闺女的多大也长不大，大了也叫小妹！明里，人们都知道俺有一个媳妇，一个闺女。在俺心里，大妹是妹妹，也是媳妇。小妹是闺女也是妹妹。哈哈！你说这多好呀？俺有一个媳妇，一个闺女，还有两个妹妹！”
“石良哥！不和你说了！说得说，你就没了正形，你走稳当点，别跟扭秧歌似的，还晃悠起来了！小心摔了俺！对了！俺娘俩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正像白医生说的，多亏了陈刚的帮忙。要不？闺女的名字让陈刚帮着给起一个？陈刚有文化，又是俺娘俩的大恩人，你说？俺说的对不对？”
“呵呵！”石良笑了两声。“你说的啥都对！就是说的扭秧歌不对！俺这叫猪八戒背媳妇！俺可不敢摔了俺媳妇，更不舍得摔了俺闺女。名字？你说咋起就咋起!听你的。”
其实，在石良的心里早就给孩子起好了名字。男的就叫石双。因为爹和娘都姓石。给孩子起个石双，沿了父母的姓，和和美美，还有好事成双的寓意。要是个闺女就叫石玉。玉从石出，玉源于石，又高于石。有一辈更比一辈强的寓意。因为现在是在路上，他不便把这个想法和石妹大声说明了.
石妹的心里老想着陈刚给她输血的事，她看着陈刚对眼，就想让孩子认陈刚作个干爹。这件事她只是心里想想，还没有来得急和石良说。
在皇粮峪这一带，生了小孩儿，到孩子出满月的时候才正式给孩子起大名，时间有的是，到那时候起好就行了。石良的心里是这样想的。这会儿，他后背背着媳妇，脖子上挎着闺女，一家三口悠哉悠哉。心里美滋滋的，一高兴竟然吹起了口哨：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绽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给妻子戴发间。。。。。。”
石良就这样，嘴里吹着口哨歌，两腿带屁股一颠一颠地背着石妹，护着闺女上了岸。到了岸边，他把石妹放到平整处，扭回头又看看大沙河。
石妹问他“石良？你看啥呢？”
“刚才俺的腿碰到了几条鱼，俺想着趁这会儿摸几条回去，好给你吃了，给孩子下奶！”
“嗨！你都上了岸啦？碰你腿的鱼早就跑远了！”
“嘻嘻！这个你就不懂了，鱼不会顺水乱跑的，鱼是哪里有吃的东西它往哪扎堆。等等俺！俺下去看看！”
石良说着，把长裤脱了下来，抓在手里，把上衣也脱了扔在担架上。
“呵呵！石良哥？你是不是要抓鱼啊？俺刚才也发现有鱼啦！你一条裤子不行，咱三个都用裤子往上兜，说不定还真能摸两条。刚子哥！你也脱了裤子下水吧！”黄小强一边说，已经脱掉衣裤下到水里。
刚才过河的时候，陈刚也感觉出鱼碰腿了，他想说抓鱼，可是不好意思说，因为还得抬石妹姐早点往皇粮峪赶呢，怕说了石良哥和石妹姐心里不高兴，所以就忍住了。
这会儿，一看石良哥主动要抓鱼，正和他的心思，赶紧就坡下驴。蹭蹭两下脱了裤子和上衣，手里提溜着裤子，穿着小裤衩下到水里。
这会儿，三个男人都光膀子大肚皮下到河里。这个装束自然是不太雅观，石妹是结过婚的女人，男人光屁股也见的多了，看这三个男人穿短裤下到水里，也觉不出有啥不自在的。
唯一有点扎眼的是陈刚的短裤。
陈刚的短裤是城里人穿的小三角裤头，海蓝色的挺好看，就是前边的小三角把男人那东西兜得紧紧的，离近看？知道是有一窄条布，稍微远一点看，简直就和光屁股差不多。
她倒是对陈刚的皮肉感觉挺新鲜。
陈刚的身板挺秀溜，宽肩膀，厚胸脯，窄腰眼，一看就知道身子骨有劲还灵活。
再加上，白白的皮肉，和那两人一比，就知道这是个公子哥的皮囊。
谭小玉这会儿可是有点眼热心跳。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以一个少女的眼光看光身子的男人。
在她的眼里，这三个只穿着短裤下水的男人，和没穿衣服差不多。
人家那两个人穿的是农家土布的短裤，裤腿是平角的，和城里人夏天穿的西裤短裤长短差不多。
她最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是陈刚的短裤。
她总感觉陈刚三角裤衩里边那个男人的东西，不小心就会从短裤里跑出来。
她心里想，陈刚的那个东西千万别跑出来，跑出来该多难为情啊？
水里的三个男人这会儿可是严阵以待。
三个人拉开一米远的距离，站成一排，弯腰，两手撑开长裤的裤腰，把长裤浸没在水里，一点一点地逆水往上走。两眼盯着水面看，生怕漏过一条游动的活鱼。
三个人走到刚才过河的那个位置了，三个人好像有人喊口令似的，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黄小强竟然激动地扑进水里。一阵紧折腾，三个人先后直起了腰。
“行啦！抓住啦！两条大的！”石良率先举起裤子大声给石妹报喜讯。
黄小强和陈刚两个人也是一脸得意的笑。
“刚子哥？你抓住几条？”
“三条！你呢？”
“嗨嗨！比你的少一条！”
“不错！等等石良哥！”
只见石良把两条鱼放进一个裤腿里，扎好口，把裤子又浸没在水里。一个人又往刚才抓鱼的地方慢慢移动步子。他的眼睛盯着水面看，猛地往起一兜，裤子的裤口罩住了一条大的。整个人蹲在水里，用裤子紧紧压住兜住的鱼。
“快帮忙！”
陈刚喊了一声，把自己手上的裤子扔给黄小强，一猛子扑在石良的裤子上。
“哈哈！真够大得！”
陈刚嘴里喊着。只见石良的一只手按住大鱼，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用力地砸大鱼。
陈刚蹲下身子，用膝盖压住鱼身子，石良把裤子裹的紧紧的，在鱼身上绕了一圈，双手一抄，把鱼抱得怀里。
撩开大腿就往岸上跑。石良抱得是鱼头部位，能看出来，鱼身子摆动的整个裤子荡来荡去。
上了岸，用力往地上一摔。
陈刚和黄小强也跟了上来。三个人围住那条大鱼，搁着裤子就是猛得一阵拳擂。
大鱼好像不动了，陈刚慢慢把裤子扒开，这一看，三个人都笑了，这是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大鲶鱼。
鱼头都让几个人的拳头擂扁了，石良喜滋滋的抱着大鱼给石妹看，石妹惊讶之时，眉眼都是笑。
陈刚和黄小强提溜起自己的裤子用力往砂石上摔了几下。
感觉裤子里的鱼不动了。两人取出自己裤子里的鱼一看，都是胖头鱼，当地人管这个鱼叫狗鱼。每条都在一斤上下。
“石良哥！今天真是满载而归啊？看来还是石妹姐有福气啊？今天咱们都沾了石妹姐的福气，回去有鱼吃了！石良哥？这鱼是拿回去交给队里呀？还是咱们拿回家自己吃啊？”黄小强大声问。
“你们的都拿回自己吃吧！我的这条大的我留下，这条小的给赵二爷拿过去。明天队里该打场了，今天咱们回去炖上一锅鱼汤，明天中午的时候，可以让大伙喝碗鱼汤。”
“好唻！石妹姐！准备上轿子吧！咱们走啊！”黄小强笑着说。
三个男人穿好上衣，把三条装有鱼的裤子挂在担架挎绳上。
石妹自己把包袱靠得担架一头，半坐半躺上了担架。她的眼睛看着石良，石良从石妹手上接过孩子。石妹笑着说：“你是不是，这会儿舍不得放下闺女啊？”
石良“嗨嗨”笑了两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行！随你了！你抱孩子走可得走稳当点，别把孩子摔着啊？”石妹担心地嘱咐着。
“那哪能呐？”石良说着，高兴的抱着挎在胸前的孩子，往后撤几步，两只胳膊像摇篮似的晃悠着手里的孩子。
“你走稳当点！别摔了孩子！”石妹不无担心的又说。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好闺女！今天回家爹给你熬鱼汤喝！”
石良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得意劲。
他斜眼看了看陈刚和黄小强说：“孩子俺抱上了，你们抬着石妹和鱼就行了！慢点走，别着急！”
“好唻！没问题！准备起轿-----！”
听黄小强的声音好像是在耍贫，其实他是在给陈刚喊号子，有他这一声“起轿”的口令，两个人的步调就能一致。也同时给石妹一个信号。
“石妹姐！躺好啊！起轿子喽！”黄小强补充了一句。
担架刚一起步，黄小强就唱起了小调《娶媳妇》几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吹喇叭那么吹喇叭，
滴滴哒哒吹喇叭
呜哇回家笑哈哈
新娶的媳妇大脚巴丫，
惹的人们笑哈哈呀
那个笑哈哈！”
黄小强和陈刚抬的担架走得快，两个小伙子，大上坡也是蹭蹭地往前窜。
到了皇粮峪村人们日常挑水的大高坡，石妹对陈刚和黄小强说：“到了挑水高坡，就把俺放下来吧。从这边上去，道近，省得绕大远。”
陈刚说：“都走了这么远啦，多绕点也没什么，还是走大路，稳当。”
黄小强理解石妹的心情，到家门口了，一个大活人躺的担架上，让人抬着走，难免会让人们起疑心。
多数的人起疑心都不会往好处想，咋倒霉咋往哪处想？这也怪不得起疑心的人，人的心思都是这样的。谁让你躺得担架上呢？
“刚子哥！就依石妹姐的吧！从大高坡上吧！从这儿上，少绕不少路呢！”
石妹的心思还真和黄小强猜得差不多。
这也许是长期生活在皇粮峪的人们，普遍的一种心理状态吧。
那就是家里再穷，不在外人面前哭穷；
自个再不好，也不愿让别人看出来。
说白了，腿疼也要咬牙挺直身子走；
牙掉了，也不往当街吐，宁肯咽肚里，也不让外人看笑话。
这种既是要强，又是虚荣的心理，从中国的老祖宗那里传下来了千百年。
这个看似约定成俗的传统，只是禁锢住了善良人的手脚。对那些泼皮无懒倒是不起任何作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