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几日,只有菊园接连发生命案。
如此说来,那“高僧”应当是在不同的地方布下了封魂阵。
那么,除了菊园之外,其他三个园子暂时还是安全的。
就是不知,阵眼隐藏在菊园的哪个位置。
他们俩对于阵法的了解并不是十分深入,想要没有一点差错的将封魂阵修补好,可谓是铤而走险。
既如此,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剩下一个——破除阵法。
虽说是麻烦了些,且要多费些精力。
但如若不破除此阵,那些被束缚的灵魂就将永远被困在这里,无法得到安息。
况且,中律司也不可能放任这么多地缚灵徘徊在此处,久不离开。
想到这里,江洵转头看向身旁的傅霖,笑着问道:“赌一把?”
傅霖闻言,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江洵那张被火光照亮的脸庞上。
这人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失措,反倒是一脸轻松自在,甚至还能够笑得出来。
真是个疯子!
“你的意思是,阵眼在我们房间?”傅霖问道。
江洵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赌盈月的话可信,当初不让他们出房门,也不让他们在走廊处走动,或许是为了保护他们。
“那就赌一把。”
傅霖回。
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不会坐这儿等死。
江洵右手迅速一挥,一道光芒闪过,献岁应声而出。
二人若想平安无事地穿过眼前的火海回到房间,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施展两仪阵法。
江洵以极快的速度挥动献岁,顷刻间释放出无数道风刃。
风刃划破火海,带起阵阵呼啸之声。
由他来引导火势的走向,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而身旁的傅霖右手手持行野,左手快速结印。
术法施展的同时,阵阵寒意从行野剑身发出。
速度之快,等江洵注意到的时候,二人周围已然出现了一层冰寒结界。
结界宛如密不透风的屏障,有效抵消周身的高温,防止热量对他们造成伤害。
如此一攻一守间,两者达到相互制衡的状态。
在即将抵达房间门口之时,火海中匆匆掠过一个身影。
那人一袭白衣,身形单薄,赤着脚在走廊上奔跑。
周遭的火焰没有伤及他分毫,甚至有意避开他,主动给他让道。
江洵站在门口,回头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尽管尚未亲眼见到那人生前的容貌,但不知为何,江洵觉得他应该就是季朗然无疑。
他同这里的地缚灵一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死前经历过得种种事情。
当房门关闭之后,屋内依然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燥热气息。
江洵估摸了一下他们离开这里的时间,应该已有半炷香的功夫。
此时再看整个房间,到处都布满了黑乎乎的油渍,让人感觉脚下抹了一层油似的。
二人小心翼翼的走在滑溜溜的地板上,生怕一不留神儿就摔下去。
“去看看房梁。”江洵轻声说道。
傅霖应了一声:“嗯。”
紧接着,身形一闪,借助着周围的墙壁和柱子,一个纵身便轻盈地跃上了房梁。
此刻,屋内的光线十分微弱,只能依靠窗外那洒进来的月光视物。
当傅霖到达房梁之上时,由于高度增加以及角度问题,视线受到极大的阻碍。
就在这时,下方站立着的江洵突然开口喊道:“接着!”
只见他迅速地掏出了一颗夜明珠,并朝着上方的傅霖用力掷去。
一道亮光划破黑暗。
傅霖眼疾手快,准确无误地接过夜明珠。
借着其散发出来的光芒,打量起刻在房梁上的符文。
地上的桐油皆是从这些模糊不清的符文中渗出来的。
傅霖将夜明珠扔了出去,在缓缓转了一圈后又飞回到手心。
其他梁柱虽也在断断续续的渗油,但远不及他脚下这根。
“匕首。”
傅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同时伸出右手向下方伸去。
江洵听到后,从腰间掏出匕首扔了上去。
但匕首并没有准确无误地落入傅霖手中,而是与他伸手的位置稍稍偏离了一寸左右。
傅霖反应极快,察觉到匕首的位置不对之后,他赶忙将身体微微向后仰去。
最终,稳稳地接住了飞过来的匕首。
“怎么?脚滑手也滑?”
傅霖笑着调侃了一句。
“谁让你说话的时候都不看人呢。”江洵没好气地回应道。
本就是在使唤他,却还不给他个好脸色。
这能忍?
傅霖反手握住刀柄,低头向下望去,目光直直落在江洵身上。
房间内温度高,和蒸笼差不多。
那人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尤其是那紧贴着脖子的衣领,让人看着就想给他掀开。
傅霖本就嫌热,方才进门的时候就把领口扯开了,此刻露出一截结实的胸膛。
而站在下面的江洵更是热的脸颊微红,汗珠从额头滑落,顺着眉梢和眼角流淌而下。
有的垂落在地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你这样......还要我怎么看?”
江洵听到这话,下巴微微抬起,迎上傅霖的目光。
只见他嘴角轻轻上扬,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回应道:“就这么看。”
傅霖算是明白了。
江洵才不是什么金贵的猫咪,而是危险的狐狸。
他不禁失声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要破阵了。”
话落,刀尖泛起一阵寒光,直直刺进房梁内部。
霎那间,被刀尖所刺中的部位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
此刻不容有丝毫分心,他紧握手中的匕首,狠狠向后一点点划去。
随着手臂的挥动,冰霜也随之增加,这一排的符文都要被这样划开。
菊园内无数亡灵发出哀嚎,响彻整个院子。
原本紧闭的门窗也在这一刻豁然敞开,狂风犹如一头凶猛的巨兽,咆哮着席卷而来,直扑破阵的傅霖。
见此情形,江洵毫不犹豫将手抬至胸口,双手迅速扣成一个标准的正三角形。
随着领域展开,一道无形的屏障骤然形成。
它将傅霖牢牢地困在其中,使其免受狂风和亡灵的袭击。
然而,江洵自己却站在领域之外。
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风力甚至还要将他向后推去。
江洵依然稳稳地站立在原地,维持着结印的手势,一步不退。
随着不断地催动法力,那道保护傅霖的矩阵范围逐渐扩大起来。
江洵心里清楚,此时乃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一旦他们开始破阵,便绝无中途停止的可能。
否则将会遭到封魂阵的反噬,轻则重伤,重则被拉进阵中,做一只无名无姓的地缚灵。
突然间,一记风刃从背后疾驰而来,直直击中了江洵。
可那人硬是咬着牙,强忍着剧痛,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他怕傅霖听到声音后会分心。
怀中的木盒本就因为之前的打斗而露出了一角,如今一阵风呼啸而过,将其卷飞,径直朝着门口摔去。
那是沈亦行托他交给江挽的东西。
门外已然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如果此时窗户处再来一阵大风。
那么,这盒子无疑会被直接吹出屋外。
怎么办?
他紧紧皱起眉头,目光焦急地望向傅霖所在的方向。
傅霖依旧全神贯注地破解着阵眼,距离破完那串符文的尽头还有一段距离。
东西丢了还可以想办法重新再买一个,眼下傅霖的命才最为关键。
可倘若......木盒中的东西对江挽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呢?
不管了。
锦盒他要拿到手,傅霖的命他也要保住。
就算他会出事儿,也绝不会让傅霖出事儿。
若真到万不得已时,他会迅速将灵力凝聚在法阵上,直至傅霖破掉阵眼为止。
就这样,他一边向门口的位置退去,一边控制着手中的法阵。
风刃贴着他的身侧急速划过,手臂上顿时留下了一道道伤口。
眼看着距离木盒越来越近,即将抵达门口之时。
一声冷冰冰的质问,猛然从头顶上方传来:“你在干什么?”
江洵闻声抬头望去,只见原本站在房梁之上的傅霖不知何时已经纵身跃下。
正迈着步伐,一步又一步地向着自己逼近过来。
而此时,以傅霖为中心,冰霜正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无限蔓延扩散开来。
凡是被其所覆盖掠过的地方,都开始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风声,没有哀鸣,也没有那滑腻腻的桐油。
“捡东西。”江洵回道。
面对傅霖的质问,江洵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胆怯。
尤其是在看到那人的冷漠的眼神后,他竟觉得有些委屈。
和当年在校场上与他切磋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儿温情可言。
随后,傅霖看了眼江洵说要捡的东西。
“你是觉得这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是吗?”
若非他及时发现江洵的异样,加快了破阵的速度,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人为何总是这般,给他颗蜜枣又打他一巴掌。
让他一边心怀感激,一边附和着:“打得好”。
听到这话,江洵急忙开口解释道:“不是,我有把握。”
傅霖闻言,不禁冷笑一声,对他的这番解释并不买账。
有把握?
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够顺利地破开阵法,确保自身安然无恙。
江洵又哪来的底气敢说有把握护他周全?
只见傅霖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地径直从江洵身边走了过去。
就在江洵尚未回过神来之际,他已经弯下腰去,动作迅速地拾起了地上那个木盒。
他倒要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装了什么比他命还重要的东西!
可当盖子被缓缓揭开之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支再寻常不过的玉簪子。
仅仅是一支簪子?
过了片刻,他转过头来,将手中的簪子举到江洵的面前。
“是不是在你江洵眼中,你师父随便一个什么物件儿,都比我傅霖的命还要重要?”
江洵知道傅霖是误会了,叹了口气后,一把拿过那盒子。
“第一,我之前并不知道这盒子里装了什么。”
“第二,如果真的有什么差池,我会耗尽所有灵力护着你,直到破除阵眼为止。”
“第三,东西是否比你的命重要,得要视情况而定。”
傅霖闻言,沉默良久。
他看到了江洵被染红的衣袍,以及身上那细微却密密麻麻的伤口。
而江洵说完以后,便从他另一只手中抽走盖子。
走了出去。
同时,还细心的帮他把门带上。
由于阵眼已破,方才有些未被抓到的地缚灵,此刻也清晰可见了。
江洵站在走廊间,左手开启蕴灵术,右手施展缚灵术。
弹指间,双灵术的范围迅速覆盖住整个菊园。
他的指尖沾了血,导致缚灵时所产生的丝线都变成了一种若隐若现的红色。
锁灵囊已开,眼下只需将地缚灵拖拽过来,再一个个扔进去即可。
傅霖想要开门出去帮忙的时候,一阵轻微的响动传入他的耳中。
是对面房间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
江洵回他房间睡了。
眼下已是五更天,菊园内再无一只地缚灵的身影。
其他厢房的客人还在呼呼大睡,一切又归于平常。
看来,只有他们这一间厢房是整个菊园最特殊的地方。
仿佛他们方才经历的那些,不过是大梦一场。
就是不知盈月当时,是否是有意将末端的两间房留给他们住。
三生殿。
冬苓还未睡醒,就听到了轻柔的敲门声。
这声音一听就是应婆。
“姑娘,该起了。”
若是旁人,冬苓还能赖会床,寻个由头打发走。
可应婆昨天委实帮了她不少,她不能也不该这般无礼。
于是,眯着眼去开门。
“姑娘怎得还在睡?该去练琴了。”
应婆看她这睡眼惺忪的样子,担忧地说道。
“不急不急,阿婆知道齐兰这个人吗?”冬苓问道。
昨天锦哥儿走之前,同她说了赌坊的事儿,让她帮忙打听一下来着。
应婆将食盒放在桌上,思索一番后回道:“齐兰......知道呀,就是在你之前拿牌子的那位姑娘。”
“我前面那个?是不是裙子上还有梅花的那位?”冬苓瞬间想到了那人。
虽然当时未看到容貌,但对于那一闪而过的裙摆却记得很深。
“对,就是她。”应婆笑着应道。
“我得想办法把她捞出来。”
冬苓一边吃包子,一边嘟囔道。
这样的好姑娘,进到三生殿那不是白白被糟蹋了?
应婆听她说这话,低头笑了。
冬苓见状,问道:“阿婆是不是觉得我这话说的不现实?”
应婆摇了摇头,“这儿的姑娘,能够自保已是难于登天,而你却是第一位说要救她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