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忠于自己的国家和人民。」
这是子慕予前世,每次在手机里接受到任务的前和后,必须会听到的一句话。
这句话,提纲挈领地解释了上头对她的一切要求的缘由。
因为只需忠于自己的国家和人民,所以绝对不能受私情的影响。
不能存亲人,不能交朋友,不能有爱人,不能多牵挂。
现在,她有亲人、朋友,心确实是小了一些,只愿顾着自己在乎的这些人,让他们长寿快乐安康。
今晚的夜幕,像个蒙着面纱的杀手,不知何时降临何处,收割掉罗浮洞一条性命。
若黑心鬼的预测是准的,那丰俊朗还有十年寿命。
若黑心鬼的预测不准,那今晚未必真有人会死。
所以在今晚,整个罗浮洞,丰俊朗应该算是最安全的那个人。
可子慕予依然不放心。
水亦雪伤情已经稳定,下午已经搬回自己的住处。
子慕予拉着古元卓和丰俊朗,坐在桌子旁斗了不下三十盘地主。
最近古元卓和丰俊朗两人晚上入睡后,都有些特殊的机缘,所以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古元卓先打了个半真半实的哈欠。
梦里的那个严肃的师父,十分不喜欢他偷懒迟到。昨晚他整夜照顾尚未完全脱离危险的水亦雪,已经让他心里甚为忐忑,不知今晚进入梦境中会遭到几巴掌几棍棒。
“弟弟,昨晚一宿没睡有些困了,要不我们明天再玩?”古元卓道。
丰俊朗也一脸期待地望向子慕予。
近日他每晚入睡皆能到一处奇怪的地方,跟一个叫「方喆」的人练习剑术。剑之一道,他才初探妙境。昨晚他跟着子慕予处理云苏等人,也是缺了一晚,此刻他神情也是很憔悴。
“真不能撑到子时?”子慕予道。
古元卓见子慕予毫无睡意兴致颇高的样子,觉得自己不能扫兴,勉强提振一下精神:“喝杯酽酽的茶,没有问题!”说着就要去提茶壶。
子慕予拿着纸牌一压,阻止了他的动作。
“罢了,你们去睡。”子慕予想了想,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俊朗,你不要回你房间,就在这里跟元卓凑合一晚。”
古元卓和丰俊朗有些讶然地彼此对视一眼。
丰俊朗脸上的困意一扫而空,认真地盯着子慕予的脸:“慕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哦,”子慕予脑中迅速转动,“我最近寒疾时有复发的苗头,体内阴气重,常做噩梦,所以想借你们帮我压一压。”
“啊,有这事!”古元卓是知道子慕予身上有「噬魂墙」这件事的。
子明曾经叮嘱过他,这件事不能随意跟他人说,所以怕闯祸,一直不敢提起曾经那条奇怪的项链。
“弟弟,我们只需要在屋子里就行了吗?需不需要做别的什么?”古元卓道。
子慕予摇头:“对,不需要做别的,你们睡吧。”
丰俊朗不是古元卓那般单纯的人,知道子慕予此举必有它意,但是既然子慕予不说,他也不必追根究底。
“我能不能……把铺盖搬来,打个地铺?”丰俊朗有些为难地看向古元卓的床铺。
虽然也很整洁。
可是,他实在睡不惯别人的床,更不习惯与旁人同榻。
“可以。”子慕予点点头。
她只需要,看得到他们。
她要确保,子时之前,他们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人在很疲惫的时候,很容易打呼噜。
古元卓侧着身微蜷着,很快就进入睡梦之中。
他这一觉,睡得可谓是有些迫切。
对于梦境之中的师父,他是又敬又畏,不知不觉,生了孺慕之情。
每次到了那个院子,看到弯着腰摘着豆、掐着瓜、挖着土豆的男人,他总忍不住想:这个男人,为何每天都要做饭?为谁做?二层楼上是不是有人?以后是否有这么一天,这个男人会邀请自己一起吃顿饭?
而丰俊朗,睡姿笔挺,身上盖着张薄被,上缘位于距离下巴颏一掌宽处,双手交叠与小腹位置前,呼吸轻绵。
子慕予和衣躺下,脸朝在外,精神都凝在两人或沉或轻的呼吸上,稍有余神,她将听觉缓缓放远,至左侧冯继洲、右侧元征,再远些徐千策和李秀,他们的呼吸都尽收耳廓之中。
她不敢贪心,谨慎地耗费心神只关注着这个院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子时即将降临。
夜枭啼叫,分外凄厉,透着股肃杀之气。
院子里安安静静。
子慕予调整心神,让自己的听觉穿越院墙,朝外向远处逡巡。
“嗯!”一股闷哼突然响起。
子慕予霍然睁眼,声音很熟悉!
定是她认识之人!
子慕予像猫一般轻轻跃起,蹑手蹑脚朝外掠去。
她刚出院子,便迎上守在院门口处的杨启吉。
罗浮洞今晚可能会死人的事,子慕予只告诉了杨启吉。
若是不合理杀戮,能阻止最好。
子慕予在守着丰俊朗和古元卓,顺带关注着院子的时候,杨启吉关注着整个罗浮洞。
当子慕予听到那声闷哼时,便知杀戮已成,杨启吉没能阻止成功。
“杨师兄,这边!”
子慕予在林间飞速跳跃前行,杨启吉随即跟上,两人几乎并肩。
杨启吉虽然迟了一些,也感应到了出事的地方。
他们来到一棵树前停下。
前面就是一处男弟子的院子。
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是因为他们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杨启吉微微阖目,低声念着:“守我之心,寻乱气之所。”
一缕红色丝线从杨启吉心口处泻出,张触着忽上忽下似有目标,朝上而去。
与此同时,子慕予感觉一抹潮湿的黏热滴到了眼睫上,伸手一擦,随即抬头。
尸体猩红的双目暴突,脖子黑筋暴起,倒吊着卡在枝桠上,正好与子慕予四目相对。不知致命伤在哪里,血水顺着太阳穴、无法合上的眼球往下滴落,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小窝血水。
严从从。
血还温热着,可是无论是子慕予还是杨启吉都无比确定一点。
严从从,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