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内侍的口中问出了你们都被带去了重华殿。”
“但是宫门不仅被牢牢锁着,火也实在是太大了。”
“等灭了火之后,重华殿几乎已被烧成了灰烬,就连殿内数具尸骨,也大多都烧成了焦炭。”
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具尸骨,与后宫中的妃嫔和宣德帝仅存的皇嗣们数量一致。
事后检查这些尸骨,无论是身形,亦或是他们身上还残留着的种种标志都足以证明,这些确确实实就是被宣德帝以清修之名给囚禁起来的宫妃皇子们。
褚陵将头埋在谢燕的颈间,搂紧了他的腰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中就有一具与你一模一样的,就倒在殿门处。”
距门口只有两步之遥而已。
后来褚陵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当时自己能再早那么一点,或是不顾火势直接冲进去的话,是不是就能将人给救下了?
可无论他假设多少遍,都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谁也想不到宣德帝竟会如此癫狂,泯灭人性地将自己的所有血脉给全部斩尽杀绝。
以致傅氏血脉彻底断绝,皇位无人可承。
虽然这结果并非乃起义军想要的,但奈何正统已然覆灭,江山只能易主。
于是众望所归的褚万山便被推上了皇位。
褚陵在谢燕的颈间蹭了蹭,哑着嗓子,疑惑道:“所以,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燕被他抱在怀里,蹭得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后,才抿了抿唇,叹道:“哀帝之所以会纵火烧宫,都是因为听信了国师之言。”
“那时,国师不知用什么法子把哀帝给洗了脑,将他给操控得团团转。”
“以致哀帝坚信,只要依国师所言,向上天献祭祈求,自己便定当能得道成仙。”
“那所谓的最好祭品,便就是与哀帝血脉最为亲近之人。”
闻言,褚陵搂着谢燕的手又紧了几分,语气里满是怒意:“难不成,他这是想……”
谢燕点了点头,“那骗子虽然成功的操控住了哀帝任自己为所欲为,但终究也不过只是一时罢了。”
“因为哀帝的身体被几番折腾,早就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届时就算是再不情愿,皇位也早晚会换一个人继承。”
“而当时,包括我,皇室中几个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都与那骗子不甚亲近。”
“因此,可以说我们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有谁继位登基,恐怕他便会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对象。”
“所以,他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哀帝之手除去我们,只打算留下一个年纪尚幼的皇子好让自己再度操控。”
谢燕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随着讲述,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疯狂的夜晚。
按国师的计划,本来有个怀了孕的妃嫔可免去清修之苦,不用与他们一同被困在重华殿里祈福。
但宣德帝却临时改变了主意,认为祭品越多,上天便越能感受到自己的诚心,就越会垂青于自己。
便瞒着国师,将所有的妃嫔皇子一个不落地囚禁了起来。
为免意外,也为了防止有人逃出,宣德帝不仅命人将所有的门窗都给通通封死,殿内那些被囚禁的妃嫔皇子们也被牢牢地捆了起来。
早在起义军攻入皇宫之前,第一把火便已从重华殿内先一步燃起。
“……那时候我确实是离殿门口最近的,因为母妃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将我推了过去。”
谢燕闭了闭眼,往后靠去,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褚陵的身上。
此刻,他仿佛又再一次听到了那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与刺鼻的烧焦之味。
可以说,如果褚陵的童年阴影是水的话,那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谢燕的噩梦便就是那片熊熊燃烧、鲜血淋漓的烈火。
褚陵的呼吸一滞,他抬起头来,心疼地抱紧了身前之人。
一边轻轻吻着谢燕的侧脸,一边温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随着褚陵的出声,谢燕才终于自梦中惊醒,缓过了神,记忆里刹那间便闪过了些许模糊不清的片段。
于是他突然开口道:“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在我意识不清之时,好像确实是有人从外面把殿门给打了开来。”
但那时浓烟滚滚,谢燕又几近昏迷,压根就无法认出来人是谁。
只记得对方在开了门后,就略过了他往里面赶去,但不过片刻,又像是被熊熊火势给逼得往后退了回来。
随后才发现了倒在门口的谢燕。
在试探过他还有呼吸之后,便从外面丢进来了一具尸体,同时也把他带了出去。
虽不知此人是谁,但由此可见,他的目的也十分明确。
那就是想要带走某位皇子为自己所用,为此甚至还专门准备好了数具身形相似的尸体,用以混淆视听。
但却不知为何,最后对方竟又放弃了他,直接将谢燕给丢在了路边。
闻言,褚陵的眸光微动,若有所思道:“按你所说,难不成那人便是圣日教的幕后主使?”
“极有可能。”谢燕点了点头。
褚陵跟着猜测道:“这人既然早有准备,那会不会当时真的还有其他的皇子也逃了出来,为他们所用?”
“不无这种可能。”
谢燕也对此表示了认同。
否则的话,他实在是想不清对方为何如此大费周折之后,又将自己给轻易丢下。
沉默之间,两人各自思索了起来。
但没过多久,谢燕就想起了什么,又再次开了口,“对了,你们在那之后搜宫,有找到国师吗?”
他转过头,对上了褚陵沉沉的目光。
便见后者在他的视线下缓缓地一点头,道:“找到了。”
“不过找到的,却是他的尸身。”
褚陵微微眯起了眼,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落下了一片阴翳。
“他也同样被烧死在了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