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指罗盘的施法,姤儿疾步走到铁笼旁,蹲下轻声叫着朝儿。
蜷缩成一团的朝儿似乎听到了姤儿的唤声,恍惚中缓缓抬起了头,挪动了几下身子凑到笼边。一股冷风刮过,朝儿打了个寒颤,又盘身躺下。
“它是不是怕冷?”吕峰弯腰说道。
姤儿轻触着笼边朝儿的小爪子,感到它的软弱无力,少了以往的力道精气,心下一惊——朝儿的道行竟损耗了大半!朝儿本就道行不高,短时间被抽去了灵气,肯定会因为身体透支固不住精魄而魂飞魄散。姤儿急忙盘坐地上,一只手紧握着朝儿的爪子闭目运功,向它体内输送灵力。
“三哥,这个龙昊清是什么人,他那园子里到处都是机关阵法。”吕峰转身对吕岩说道,“要不是有李郎......李娘子在,恐怕是有去无回啊。”
“里面有机关?”吕岩皱眉道,随即又看向了李云裳,“还有什么......李娘子?”
李云裳瞥了一眼吕峰,上前肃色说道:“那些机关的确布置得巧妙,看来这座龙宅的主人并非单单做生意这么简单,不知道他把这只家伙捉了去是为了什么。”
三人一起看向了铁笼里的朝儿,它在姤儿灵力的支持下迷离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精神,身上颓倒的毛发也有了些光泽。
收回手,姤儿轻吐了一口气,既担忧又有些愤懑地站起来说道:“改天一定要找这个龙昊清问个......”还未说完,姤儿的眼前突然冒星,一阵头晕目眩让她踉跄了两步。
吕岩急忙扶住了姤儿的肩膀,待她缓了过来,转头将指罗盘递给了吕峰,说道:“你把朝儿带回去。”然后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姤儿。
“你干什么。”姤儿的双脚摇晃了两下,红着脸惊问道,双手却老老实实地架在了吕岩的脖子上。
“别动。”吕岩抱着姤儿的双手紧了紧,一边往街上走一边说道,“你身上有伤,我们找辆马车回去。”
看着两人走远,李云裳弯嘴笑了笑,回头听见提着铁笼的吕峰说道:“这次多谢你了。不过真没想到,你一个女子功夫那么好,还懂机关暗器,要不然估计这次不仅找不着小东西,连我也要丢了。”
“赶紧走罢。”李云裳听到夸赞脸上的笑意更盛,嘴上却催促着吕峰快些回去。
“所以那次在城西抓金掌柜的时候,也是你把他们打落的罢?”和李云裳并肩走着,吕峰转头问道。
“那不是薛县令设的埋伏么?”李云裳奇怪道。
“衙门里只埋伏了弓箭手啊,哪还会有多余的好功夫,能打中那么精准的穴位。”这样说着,吕峰蓦地停住脚,瞪大了眼睛看向李云裳道,“难道,当时还有别的什么人?”
旋风夹着尘土扭着身子经过,没有人注意到,吕峰手中指罗盘上左右微晃的匙柄,仍执着地指着龙宅的方向。
在姤儿几日的悉心照顾下,朝儿又如往常一般活蹦乱跳,只是身上损耗的近两百年的道行无法再弥补上了。姤儿本想过几日再去龙宅问个清楚,却不想龙昊清竟然不请自来,先一步拜访了吕岩和姤儿。
明面上龙昊清是来给吕岩讲县里的布匹买卖经验,却也不经意地提到了捉到后又消失不见的獾子,他的解释是听说獾子浑身都是宝,路上看见了一只想捉来试试。
尽管听着他要用朝儿的皮肉煮菜制药感到十分气恼和后怕,姤儿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人之常情”,尤其对做生意的人而言。好在朝儿性命无忧,姤儿便忍下了这口气不再追究,可那龙昊清似乎并没看出自己不被待见,还笑嘻嘻地问姤儿之前腰上的玉佩是从哪儿来的,觉得甚是好看也想买一个。姤儿当然不愿多言,吕岩便打了哈哈含糊过去,然后推脱事情忙将龙昊清请了出去。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晴雪便趁着大家空闲下来煮了好酒好菜,一方面为了安抚远道而来却帮着东奔西跑的吕峰,另一方面是招待多次施以援手的李云裳。
“还好我早有准备,一听到箭的声音立马躲了开。”吕峰倚在桌边上讲着在龙宅的遭遇。
“然后你就让那箭撞在了鼓锣上,叫来宅子的人?”李云裳坐在吕峰左边,一边夹着菜一边斜眼说道。
“我哪儿知道还有这一手......哎,你该感谢我罢,是我把你拉了开。”吕峰向李云裳靠了靠瞪眼道。
吕岩给姤儿夹了些菜,笑着对吕峰说道:“你啊就是嘴硬,人家李娘子的功夫还用你护,她护着你还差不多。”
李云裳闻言轻笑一声,眼中带着俏皮与得意歪头向吕峰一笑,好像在说“正是如此”。
吕峰不以为然地转着手中的酒盅,突然抬头提议道:“话说回来,我还没好好见识过嫂子的功夫呢,等哪天有空,嫂子你和李云裳比试比试,让我们开开眼。”
“好小子,敢让你嫂子比划给你看热闹?”吕岩说道,“晴雪,快给他罚三杯。”
“哎。”晴雪坐在吕峰右边,听到吕岩的招呼立马应道,端起酒壶给吕峰倒了满杯的酒。
姤儿放下了筷子,笑道:“其实我也想过呢,云裳,要不咱俩试试?”
李云裳脸上一愣,说道:“你身上有伤,得好好休息,而且我哪敢动手呀。”
“就是,别听这小子的。”吕岩接嘴说道。见一旁的姤儿已来了兴致,吕岩寻思了下,握了握姤儿的手,转头对李云裳说道:“不过既然说到了,李娘子,咱俩倒是可以切磋一下,看看我的剑法,能不能快过你的长鞭。”
“这个可以!”还没等李云裳点头,吕峰便脱口叫着好站起来。于是一桌五人离开了饭桌走到院边,只剩对刀剑没什么兴趣的于叔守在了桌旁。吕岩从屋中拿来了剑囊,李云裳则从腰后掏出了捆成一团的长鞭,挥臂一甩,黑红的鞭子便如蛇般在地上展了开。
“还请吕郎君手下留情。”李云裳低头行礼道。
“彼此彼此。”吕岩回了礼,两人便各自往后退了几步,开始起势。
“咻”地一声,灯火中一条黑影穿过院子,向吕岩的胸口袭去。吕岩侧身挥剑,将鞭头挡了开,又扭动了两下手腕,剑尖轻旋,黑鞭被剑风束缚着缠在了剑身上。
觉察到鞭头的失力,李云裳踏地腾空,逆着力道飞身旋转,长鞭似是顿时找回了主心骨,凌厉的鞭风逼退了剑身。见对方的气力在空中凝成了一条直线,吕岩借机跃起,踩着旋转的长鞭顺势倒身跃起,长剑从上而下破了鞭子之力。
李云裳早有预料,在剑尖触到鞭身时双脚陡然落地,手腕向上一挑,长鞭擦着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即一个掉头,又向前攻去。吕岩撑着剑悬在半空中,在长鞭近身时突然往后倒下,剑尖则向上挑起,挡开了挥来的长鞭。
“好!”吕峰忍不住叫道,脸上挂着笑倚在了门廊的柱子上。
姤儿也兴致盎然,这两人的招式一个正面迎击,一个顺水推舟,很是有趣。然而还未拆过几招,姤儿突然感受到一股落寞静然的情绪从旁边传来,转头看去,灯火映照着晴雪的侧脸,她紧抿着嘴,正抬眸怔怔地望着一旁的吕峰。
吕峰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院中对战的二人。不对......姤儿发现,他嘴角含笑饶有兴致专注着的——是扬鞭瑟瑟的李云裳。
灯火摇曳,寒风清影,为这个热闹的院落增添了几分微小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