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渊的声音,少年恰恰停在竹门旁。
他左脚笔直的立在那里,右脚微微朝前蜷起,使力倚住身后的门框来支撑住自己摇晃的身体。小心翼翼转过头来,赵清珩起先红唇紧抿,犹豫了一会才扁了扁嘴,无奈地说道,
“之前那两个麸人为了不让我逃走,用刀割伤了我的腿,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一直不曾处理。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我才简单包扎了下,现在已经止住血了。”
说完他右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点沮丧道:“不过走路还不太利索。”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平静,可不知为何,陆渊却似从中品出了一丝委屈。
他定定看着少年,视线游离到右脚的小腿部位,果然发现裤边不知何时已经高高卷起,一道灰色布巾紧紧裹在小腿上随意绑成一个娟结。仔细看去,隐隐有一道血痕从里面印了出来。
少年刚才一直坐着,又不曾主动提及自己有伤,而他心中只顾记挂神医的事情,也未曾留意到他的腿。
想到明日还要下山,陆渊眉头一皱,突然有点心神不宁。
他拥被而起,倚靠在床榻的后方,愣愣地又看了会少年的伤处,鬼使神差般地开了口,
“你的腿,现在还疼不疼?”
话一出口,不仅少年的神色变得有点奇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其实他担心的是明日下山之事会否有变化,而他原本想问的是你的腿都伤成这样了,明日还能下山吗。谁知开口竟成了这样。
一个男人问另一个男人疼不疼,这对久经沙场的陆渊来说多少有点尴尬。
他苦笑着摇摇头,这脑子中了毒之后好像有点不好使了,若被钟云听见刚才的话,指不定背后怎么笑自己!
少年朝他摆摆手,状似轻松地笑笑:“还好,割得不算很深,没伤到骨头。走路的时候牵扯得有点疼,坐着倒没什么。”
听他这样说,陆渊默默松了口气,又仔细瞧了瞧少年的脸,见他仍是一脸平静的模样,倒看不出腿上的伤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痛苦,一颗悬着的心便慢慢放了下来。
许是少年之前倚在那提及伤口时过分平静的神色让他的心一揪,又或者是想到这个瘦弱的少年在他昏倒之后,忍受着腿上的疼痛一步一步把他挪到屋内帮他解毒的艰难。
想到这些,他便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下山之事了。
凝神朝门口望去,少年眉间微微泛起光泽,半明半暗的月色扑闪在他的颈侧,将那一片雪白照得如琉璃般透明。
等了一会不见陆渊开口,仿佛猜到了他的心事,少年的声音在寂寥的夜色中淡淡传来,
“陆大哥,你不用担心我的腿,我既然答应了你,明日便肯定会与你一同下山。”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没事的话我便先去休息了。”
陆渊回过神来,朝他点了点头,便看着他拖着瘸拐的伤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了出去。
屋门关上后,陆渊长长叹了口气。
这个少年实在是善解人意,竟知道他担心明日下山之事。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的腿无事,并且许诺会同你一起下山,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了。
陆渊坐在那里,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可不知为何,他的脑中突然闪过刚才无意扫过的一节小腿,白皙,清瘦,仿佛单手可握。一抹暗红的血色如印记般刻在上面,竟是如此让人刺目。
又叹了口气,他轻轻闭上眼睛。